第十一章 撤退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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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還是大阿嫂會辦事,以後都歸大阿嫂辦吧,小車歸你坐。

    我問他自然了,因為我是醫生,自然會辦事了,但是坐小汽車不要你在内才能辦事,你多插嘴這個那個的,事就不好辦了。

    章的舅嫂大拍手說回的好,因為他們兩個人一路吵。

    章說大阿嫂對的,要辦成功一件事務必能獨斷,才能辦成,别人多出主意不能成事的。

    我說都對,公有公理,婆有婆理,好了不要争了,大家留點精神吧,争的不舒服暈車吐了又要怪我辦的不好了。

    其實我的話是雙關的,丁聲樹笑笑不響。

    丁聲樹、董同和那時都未結婚,隻楊時逢一家四口從廣西起語言組的人都随我們走了。

    到晚飯時大家又來推我辦,我說不來了,讓我擔了幾個鐘頭心累了,找個大城市大飯館去吃一餐安安穩穩的飯吧。

    章疑心了,問我怎麼?我說沒怎麼,小地方費事想,等于我給你們做飯,章說大阿嫂做的事誰可以抱怨,我回他就是恐怕你抱怨,大家笑笑,以後才告訴蒼蠅的故事。

     經過龍州以後我們住在柳州一個大點的旅館,這一路雖險,可是風景好極了,一路我們還吃了活鳜魚。

    過鎮南關就入法境,關上人還要查一下行李,可是他們知道是避難的,隻查了一個箱子就算了(廣西省政府有個程委員陪着去的所以沒很查)。

    從這兒起就改坐火車。

     到諒山後大家住在一個旅館裡,因為這是個大地方了(一路往往一個旅館住不下就分了住)。

    章又提議這兩天大家自由一點吧,各家歸各家自由行動和吃用(因為以前每天差不多六十元一天呢)。

    我知道他也是受累還受人抱怨真夠了。

    他們休息一下就一家出去玩。

    我們也無心出去玩,就在旅館走廊上看看外面,隻一下工夫看他們又全回來了,而且臉上都不好看的樣子。

    大舅嫂口快就問為什麼不多玩玩,我們大家還沒出去呢。

    章家老六最小的嘴快,說不要去了,我們才轉了一個彎就被人偷了,哪是偷,就是搶嘛!從爸爸身後伸手就給自來水筆搶去就跑了。

    大舅嫂哈哈大笑說你爸爸怎麼會被搶呢?我說不要再說了。

    一路就是他們兩個人争吵的不停。

    所以在諒山隻住了一夜,旅館主人是中國人,和我們大談受法國人壓迫的苦處。

     從諒山到河内還去看了一下法國辦的遠東學校和博物院。

    看店内的小洋娃娃好玩還買了兩個給老三老四,以後她們一直留着做紀念。

    老二最懂事,趕快說我們大了不要了,并且現在沒有錢,其實她最喜歡玩洋娃娃。

    從河内又包了一節四等木闆火車(隻有這種車),大家兩面半坐半靠,中間堆行李,軟東西就算靠背。

    經過牢開(其實就是“老街”兩個字)又入中國境,因黃主席打了一個電報給雲南省政府,所以一切未查,隻給一個無線電收音機扣下,以後也給運送了。

    一路經過七十個山洞。

    有一天一眼可以看見四個山洞。

    火車上無吃的,非得停車時叫面擔子上車可以點什麼,他們當時煮給你吃,并且做的非常可口,但是無味精在裡面。

    一路大小總算平平安安的到了雲南昆明。

    昆明有一八九六公尺高,天氣溫和,就是潮濕一點。

    我們是由章的連襟彭陸炳工程師招待一切。

    他給我們定了拓東路六六三号華洋義赈會當日造雲南公路起點留下來的辦公室,由彭租下來給我們大家住。

    房子很大,樓上下十幾間,每間不隔到頂,象籠子似的。

    後面還有六間下房,也可以住人,隻要九十五元中央币(在那時是很貴的了),大家分攤,以住房占多少定價。

    第二天一大早元任就去拜看龔自知和張西林談各大學(那時還未成聯大呢)住處事,他們非常努力幫忙。

    就給拓東路的迤西會館作為各大學的臨時住處(以後才又遷到昆華師範和工業學校等處,成為西南聯大)。

    元任又和熊慶來商量了一陣(熊那時是雲南大學校長)。

    還有金龍章在雲南也很重要的,他又是清華學生出身,所以幫忙很多。

    我們到菜市去買東西比長沙等處便宜多了,因為他們那時還都用雲南錢制呢,我們用錢他們叫中央币,所以我們從長沙到昆明每人一路用下來隻花了九十五元中央币。

    在昆明買東西都還照雲南币算,所以我們覺得便宜的不得了。

    可是我們到的第二天住處出了一個大事就是二月一号到二号,五個小孩都嘔吐的不得了,而丁家小男孩更暈迷不醒。

    趕快托彭家給他們都送入醫院檢查,說是中毒。

    我想房子幹幹淨淨的從哪來的毒呢?要麼毒蛇住過噴毒氣也許有的。

    我就一個人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想原因和查看,看見小孩們用磚搭了一個小竈,在那兒還掐了一堆花在上面當菜,周圍一大些磚瓦等等,并且那些花也是我們常見的。

    我隻得帶了些又到醫院去看他們,見丁家弟弟醒過來了,吐了一大些黑血。

    其餘還有點頭痛,不過都見好了。

    我對醫生說,我一點異常的東西都沒見到,隻找到小孩們玩的花草而已,就給帶去的花給他看,他也很認真的說拿去化學試驗,因為還有很多外省人來呢,我們不得不注意一點。

    隔了一天報告出來,果然有毒,幸虧不太厲害,五天就出醫院了。

     從二月八号起一大些人陸續的都到昆明。

    十五日蔣夢麟到,十六、十七兩日蔣廷黻、周培源、王慎名、張奚若等也到了。

    二十六日蔣太太、肖倫徽、羅莘田等又到了。

    二十八日大學到了五十個人。

    任之恭夫婦來無處住,和其他很多人就住在我們樓上地闆上放被睡。

    (寫到此想到日前任之恭來還談到此事的呢。

    )我們住處樓下就給淩純聲、吳定良、肖倫徽等辦公,後面小屋芮逸夫、勞翰、董同和、丁聲樹、楊時逢等辦公。

    一兩個人的,也就住在那兒,人多的家眷就另找房子住。

    十多人的夥食就成問題了,我無法隻得叫關景來管大家的。

    每人出十一元一個月,因為關景來從前在小橋食店做過跑堂的。

    (所以有人以後又造謠言說趙太太在雲南又打算開飯館子了。

    )雖然在幫種亂搬時代,可是隻要有一點定下來的時候,大家總還坐在書桌上辦公或寫東西。

    二月底孟真來信要史語所的人全聚在雲南,又叫元任給找地方。

    就給找了翠華街的房子。

    三月十一日李濟之等到了,可是一到就大發脾氣,問研究院為什麼不搬到翠華街去住都住在我們那兒?當日就要肖倫徽等人搬去,可好笑董同和也和他們一道去了。

    等了一下子董又坐了一個洋車回來了,難為情的說,李先生不要我們語言組的人去。

    這一組仍留在拓東路住處,丁聲樹和元任一句話沒說。

    在那時元任對這種事總是不響的生氣而已。

    十六号張伯苓來坐談了半天。

    說趙太太現在國難期間出來幫忙罷,您向來會辦事的,請到我們南開來做舍監管理事務和學生們,這是您最會做的事。

    我說目前還不行呢,因為元任病後精神身體都未複原,我還不能離開他,日後一定幫忙。

    他坐談了很久,可是發生了一個很可笑的事,因為我們到了昆明後,大家都沒有錢買家具,房子内雖然有些零零碎碎的破東西,我們大家就将就用用,凳子不夠,買了些裝洋油的薄木箱疊起來外面加一層布套着做凳子,可是張是一個大個子,不敢坐下去,自己用兩隻手撐着,坐了很久,我看他不舒服的很,隻得說你很累了換個地方坐坐吧?他把一隻手望上一擡說不累,身子就往下一斜幾乎跌下來,大家大笑起來,張還說不要緊,不要緊,我們更大笑了。

     那些時元任倒是每天編些幾部合唱的歌,和些小孩子們唱,丁聲樹就和大二兩女他們在院子裡打球。

     四月二十八日聯大的徒步學生們到了,在那個前幾天就得着消息他們快到了,蔣夢麟太太(陶曾谷)、黃子堅太太兩個人來同我商量,我們大家要不要有點表示?我說我們雖然不在聯大裡面,但是很願意加入,他們趕快說梅先生還沒有來,并且你們從前不知幫過清華多少忙,這次更應該在内的,所以我們三個人上街定了一大些鮮花,買了一個大竹籃子,紮了一個大花籃,打算獻給他們,章元善太太又提議讓大家先在幾裡外的黑土窪她妹妹别墅的地方打個尖,可以洗洗臉吃點東西再進城,我就說那不是象路祭似的,他們認真的說不要說不吉利的話。

    他們徒步進城時聞一多領隊,章家兩女和我們大二兩女獻花籃,經過我們住處有歡迎的大紅布匾。

    小孩們還唱:《“Tt&rsquosalongwayto聯合大學,Ite&rsquoa,longwaytogo!》五月一号大家又提議包粽子給學生們吃,大家太太們在我們那兒幫忙,還加了一大些女用人包了一千個小粽子拿給他們。

    現在聯大的徒步同學們,還有不少的在台灣,記不記得那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