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次歐洲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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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任,我想我再寫下去豈不是給這些好玩的事情都寫了,将來你寫自傳的時候寫些什麼呢?元任說不要緊,這些事最好你接着寫,因為你比我記得清楚些,我将來另有我的事寫。

    我說那麼我就接着再寫些吧36。

     我們坐的是一個隻有一等的船,叫S、S、Orbita,非常平穩,可是過大西洋須十天,新那那時還須尿布,又還不會說話,我們就帶了一大些舊被單襯衣等等用了就丢到海裡。

    有時還有看護來帶小孩去玩。

    這次我可不太暈了,可是我還是不大願意到飯廳去,因為中午晚上都須換衣服,麻煩極了,所以每天我隻去一餐或兩餐,其餘或在甲闆上或在房間内吃。

     一到了英國Southampton碼頭,我忽然得着一個感覺,好象回到本國了,因為亂哄哄的情形和上海碼頭那些地方一樣。

    查關更可笑,旁邊一個外國人對我們說須給點錢,不然給你的慢下來等,我問多少,他說一鎊錢,可惜我們身上沒有一鎊的,隻得給了一個五塊錢的票子,他們高興極了(并不要偷偷的給,就大明大白的給他們),跳了查一大些人的就給我們先查看,潦潦草草的一下就完了。

    從碼頭到火車站更象我國的情形了,連推的手推車都是一樣的形狀,人也是亂抓的那麼問來問去的。

    我問元任為什麼英國這樣和中國滬甯鐵路上的派頭一樣,他回我滬甯鐵路是英國人造的,所以一切東西和形式都仿英國辦,所以會差不多,我才恍然大悟。

    但是我還希奇為什麼人也訓練的一樣,元任說大約都是從英國回來的留學生管理的緣故。

     我們到了倫敦,不巧正遇到近郊Wembley博覽會的緣故,什麼旅館都找不到(當然最闊的我們也不能住),元任的脾氣又是不喜歡驚動官府的,并且他說由他們找的地方我們一定不合意,反倒麻煩。

    我們就給東西暫存車站,叫了一個計程汽車(好在便易的很)東找西問的找一個半旅館半住家性質的地方,論星期計算就暫住下來。

    可是最不便的就是廁所和洗澡房須到三層樓下經過房東的飯廳,小孩洗澡睡覺時又正是他們晚飯的時候,真不便當,可是我看到一大些英國的老習慣好玩的很,一個星期下來,他們的桌上老是那一塊牛肉,聽得見他們刮骨頭的聲音了,還是拿起杯子來大家敬酒,而男女主客都是穿着晚禮服,男主人的衣服袖子都破了還穿着,女人就是長裙子拖的花啦花啦的響,可見英國的一般舊禮教了。

    (聞說第二次戰後都改了,在美國東部所謂新英倫也是最守舊禮教的,一直到現在還比别省守舊規矩。

    )我們有兩個小孩,當然這種住法不便當,就托房東太太找了一個看小孩的來,我們可以出去找找房子和看看人,豈知找了一個美國窮女詩人來,也不會看小孩,隻坐在房邊看着而已,兩個小的又到了一個新地方自然不願意的很,給我們兩個人弄的非常困難。

    有人說法國好點,所以我們就打算先到法國去再說,但是萬一不好怎麼辦呢,商量好還是元任先到法國去一趟問好了再說,并且新那還不會說話,如蘭淘氣的不得了,恐出危險,因此我是絕對不能離開她們的。

    所以元任第二天就到法國去了,好在一水之隔,來往非常便當,元任一到法國,也沒到使館去,就打了一個電話問有沒有常和中國人往來的地方,他們就介紹了一個中法親善的機關,元任去問問,管這個的主任說他的嶽母Mine.Bouillol可以看待小孩,不過離巴黎大約有七十英裡的鄉下,地方很好,而法國旅館也很好找,他們知道我們從美國來的,就介紹到一個懂英文的地方去住。

    如是元任三天就趕回英國,給我們一同帶到法國去,但是英國這個房東須要一個月的房錢,我們也照給了,還留了一個箱子在他們家,說一兩個星期後再回來住。

    英國到法國倒是真便當,法國查關什麼的都簡單,街上汽車更比英國便宜,我們到了旅館拿地圖一看,真是中心的不得了,也不貴,兩間房間大約隻二十美金一星期,那時法郎比現在大。

    洗澡廁所本樓就有(在歐洲不比在美國,澡房廁所不是每間房子或每層樓都私有的,多數是大家公用)。

    第二天帶了一個老太婆來,看過去真是一個鄉下老太婆,說好了每月連吃帶住大約七十美金一個月,衣服我們另買,其餘都在内,可是我想讓這個老太婆在旅館待幾天讓兩個孩子熟了再去,而這個老太婆也高興極了,因為她很少到巴黎的,現在住旅館吃館子,她真是鄉裡親家母進城了。

    五天下來小孩子們也熟了,我們就一同送她們到鄉下去,地方叫三多瓣,所以小的叫她叫“媽媽三多瓣”(Mamande.Aubin)。

    我們到了看看房子雖不太好,可是環境不壞,左鄰右居的人都誠實的很,我們覺得完全不是到了外國似的,很象中國鄉下一樣,如蘭一到就趕他們的雞玩,我們看看很高興,第二天就回巴黎了。

    臨走對如蘭說好好在這兒,我們過幾天來看你們,因為我們在美國時常出去應酬和到遠一點地方去玩,也總是給她們托人看管的,變成習慣,所以她們也不為怪了。

    并且如蘭看見有妹妹在一道好點,臨走她們還招手說再見。

    照元任的意思就回英國,我不肯,我想過幾天再去看她們一次,好不好再走就放心了。

    所以在巴黎待了一個多月,沒很玩,隻到鄉下去兩次,本打算就回英國,而在德國的很多朋友們要我們先到德國去。

    那時在德國的中國人真是人才濟濟,下文再一一說出。

    我們先經過比國住了兩天,各處玩玩,覺得和法國沒有多大分别,火車隻三個鐘頭就給一個國穿過了,可是邊界上煤炭堆積如山,我奇怪的很,比國怎麼煤礦這樣多,記得從前沒聽說過,我是有奇必問的,就問同車的人理由,他們告訴我們那是德國賠款運來的。

    我說那德國自己不是沒有了嗎?就在邊界上看着多恨啊。

    第一我對德國人總有點好感,第二我向來不喜歡人報人的仇恨事,顯而易見的小氣,那正是停戰後的第六年,各處戰迹都還是遍地的(不過比以後第二次大戰後還好的多)。

    從比國到德國本想買二等車位,因是夜車,睡鋪也買不到,那時年輕,想坐一夜有什麼要緊呢?走進車裡不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座位,或兩個人一排,是一個房間兩條對面的長靠椅,本定坐六個人,可是來了八個人,我說滿了,他們也不過笑笑不睬,還是坐下來,結果又加了一個,坐到第九個不能再加了為止,所以人靠人的大家親熱的不得了。

    那時我的德文倒是還可以說一兩句出來,因為我以前打算到德國學醫去的,以後在日本時醫書的參考書也是用德文,我們坐在車廂裡這一夜非常好玩,有說有笑的。

    我國那時雖然加入過第一次大戰,德國人也知道我們不過是被動而已,所以對中國人并不仇恨。

    到了半夜大家都困的不得了,就你靠我,我靠你的打盹,也不分什麼男女的退讓。

    快到天亮了,大家都說餓了,希望有點三名治什麼的吃吃,有一個男人說望上帝賜給我們,我看他們說的好玩,一想我們帶的有餅幹有熱水壺,打算我們自己夜間吃的(在法國離開時就有人告訴過我們一路沒有吃的東西,晚上更沒有,不象我國火車上,所以我們就帶了一點),到了車上一看人這樣多,不好意思拿出來,現在一聽人家這麼希望,何不拿出來大家快樂一下呢。

    如是我就應口說這兒有神在,你們快來接受賞賜,我就拿出分配了吃。

    他們一看說不出來的高興(實在并不在乎那點吃的就是湊巧而已),又看見有熱水,就一口同聲的說你們自己多吃多喝一點,存下的再大家分。

    其實我們也不在乎那一點,就大家同樂好了,全房的人有吃有笑又有唱的聲音,管車人莫名其妙的走來問,大家告訴這個經過,我們有神保佑,他也好笑的很,别人經過門口問管車的,怎麼這個房間裡有神了!管車的就照樣告訴他們一遍,所以一直到早上車快到了,這節車上還是拿這個笑話說來說去的。

    到了柏林,東西查的緊的很,有一個人帶了一盒香煙,他們要上大稅,這個人說我不要了,稅關人說我已經填了稅單了,就是你不要,也要上過稅後才能不要,那人無法隻得照辦。

    (英國關稅極松,就是美國也有多少是給你免稅的,在那範圍以外才照上稅,一個國家總應有一點給人帶點免稅的東西送送人什麼的,人家就不想偷逃稅了,若是叫明一點不免稅,我想偷逃的更多,這種都是不近情理的辦法,隻于人有害無益的。

    )查關對我們沒有一點麻煩,因為我們根本隻帶一點随身用的東西,他們看護照上照相就問本是四個人,那兩個可愛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