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橋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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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四季制,學校根本就不放假,或隻一個星期。

    ) 玩了一大陣,元任以前的男女朋友看見了不少,尤其他的女朋友對我特别殷勤,我聽有兩個人低聲談,原來Y、R、(元任)要這樣的太太啊!因為那些女朋友以前都有過可能的意思的。

    我想元任也不是對人不黨賞識,是對自己的求學心太重了,所以錯過好些機會,回國後就陰錯陽差的遇見我了,元任!是不是?35在紐約玩了八天,可是這中間元任病了兩天睡在旅館裡,我們就和董時大聊天,董也是元任的好朋友之一,他那時還沒結婚,談到他對一個女朋友失戀的情形,我就用京腔唱了一聲“大丈夫何患無妻!”以後他對我也是很好的朋友(元任的朋友對我都非常的好)。

    并且以後他娶的太太也是我中西女塾的同學王瑞娴,是鋼琴專家,詳細下文再說。

    因元任一病的緣故,我們就趕快回劍橋了,又是一天一天的過下去。

    元任發現有兩張片子灌的不好,還要到紐約去一趟,我本想再一同去,醫生說我,你自己是醫生,還不知道嗎?再跑小孩就要生在自由神裡面了。

    因為我上一次到紐約在自由神肚内爬了多少檔樓梯,累的不得了。

    我想想也是的,停止到紐約的念頭,好在元任隻在一兩天就回來了,元任不放心,還叫胡正詳每晚來我家住,陪了我兩天。

    大肚子出去的衣服都成問題。

    四十多年前美國賣大肚子的衣服并不是到處都有,我就給帶出去的綢被面做了一些衣裙,胡正詳覺得太可惜,我說以後還可以改做别的東西用呢。

    吃東西也是古裡古怪的亂想吃,忽然要吃豌豆苗,元任就到花房去買了些甜豌豆的秧子,又少又貴。

    美國人是栽了看花的,我就饞不擇食,就拿來炒了當菜吃了。

     一九二二年春天學期開學前,哲學系主任吳梓(J.H.Woods)和還有幾個别的教授就跟元任談,你國内無錢來,一定還是要教書才可以維持妻子和小孩的生活(他們不知道我們中國人容易維持的多了),元任說須有最容易的課他才教,因為可以不占他學的時間,因此吳梓就想出教中文的事來(就是以後哈佛燕京的開端)。

    以前十九世紀雖然有個戈坤華教過三年,可是後來又中斷了。

    就是元任起頭也隻開一門課,還不成系,隻三個學生,其餘都是教授們旁聽,哲學系主任自己就是一個長期的聽講生,帶楊聯升出國的賈天納(C.S.Gardner)就是正式的學生之一。

    當然元任的教法不象中國人教中文的辦法,他一切都照語言學的方法來打基礎,再用羅馬字的拼音來正他們的音,不過在那時他們還是注重文言和讀中國古書,多數是預備以後到中國來研究中國文化的。

    定元任的薪水三千五百元一年,在我們就覺得闊的很了(因為我們一個月隻用一百八十多元)。

    名目是講師,在那時的哈佛已經是薪水不小了。

    元任回來後覺得片子事完了,學校事也定了,一面教點書,一面還可以有很多工夫自己上課,高興的不得了,又出主意了,算定我還有兩個星期要生小孩了,以後家裡就是三口之家了,我們現在快去照一個兩個人的小照。

    我說這個大肚子照出來好看嗎?元任說到照象館去照,叫他們給肚子影起來好了。

     一九二二年四月十九号晚,我就覺得不想吃,元任慌了,打電話給胡正詳,他不在家,給醫生,醫生問我陣痛緊不緊,我回還沒有陣痛呢。

    (所謂陣痛就是快生産了痛的一陣一陣,有一定的長短時間,并且痛的越來越密,陣痛就是子官的擴張和收縮現象。

    )他說那不要緊,等他來看了再入醫院,不會太快的。

    他來看過說還有半天才會生,并且我是頭生,不會太快的,我回他我也許生的快,因為我一天到晚的運動不停,但是元任還是提議早入醫院為妥。

    如是就坐醫生自己的汽車到劍橋市立醫院,一直就入手術室。

    (在美國生産都是在手術室内生産後,再用睡床推到病室去休息,在當年住一星期,現在的規矩無特别異常的情狀,隻兩三天就讓出院了。

    中國的老規矩,産婦也是三天就下床,并請客所謂湯餅會,可是他們不管産婦有沒有病,總是照規矩做,所以往往産後帶出一些病來。

    因為産婦早動作,可以幫助子宮快收縮複原,可是太多動了往往也會大出血的。

    )我入了手術室,醫生檢查過後說還有兩三小時再生,他就到别處忙去了。

    他一走我就覺得陣痛起來了,越來越緊,幸元任在邊(因我不大懂英文的緣故特别請求的,一般的手術室是不準普通人和家屬在内,最近兩個月前美國通過生産時又許丈夫在邊了。

    )急叫看護來,看護一看小孩頭已出來一半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給我上全身麻醉,我雖反對無力無法辯,後來聽元任說醫生半小時後才來,已無陣痛了,用鉗子給小孩拿出來了,可是我大出血,危險的很,而小孩更危險,第三天也出血不止,是一種嬰孩血液不凝症,隻得用元任的血注射了兩次進去(每次十五西西)才停。

    所以這個孩子生後還得了父親很多的血。

    我回到病室一醒就看見床頭一大瓶蝴蝶花,這花英文叫Iris了。

    并且我的朋友林貫虹的“虹”字與虹彩的Iris字相結合,所以一半也是紀念她取的名字。

    如蘭一小多半是他父親帶大的,而她的女兒卞昭波也多半是外祖父帶大的。

     寫到醫院情形,我就要罵美國事事須照章而做,毫無從權和相機行事的辦法。

    我在日本學醫,遇到普通的産婦,醫院中看護多數能接生的,當然比中國的産婆有知識,而留院的總有醫生在,随時可叫來,遇着意外,不須等本來的醫生就可以代做了,可以免除好多危險,但是美國當日的看護我覺得比日本的資格經驗差多了,什麼事不會臨時就便的做,都須樣樣按闆的來。

    記得在北京的協和醫院亦然,事事照美國辦法。

    有一次大約民十五、六年時,學生請願被衛兵傷了大腿,擡到協和等辦入院手續,因流血太多而死,那個學生好象是清華姓崔的,清華的人大約還記得這回事吧。

    我雖在美國多年,可是對美醫總有點不敬的看法。

     小孩出世了,因遇險的緣故,我留醫院兩星期才出院,可是元任在家真忙的不得了,買小床、買推小孩車(其實幾個月後才用得着),買了一個大櫃子式的留聲機(那時還沒有電視,無線電收音機也很少。

    )一個人搬不上樓就放在樓梯口等房東來幫忙。

    每天下午還要去看我,雖然住頭等病房,可是我不喜歡吃太久的美國飯,他還要炖雞給我。

    到了兩星期後就叫了一個救護車給我,小孩和他自己坐回家,擡我上樓,可是我一上樓家裡的東西攤的到處皆是,腳都放不下去了。

    廚房内鍋碗和叫送來的菜等等也堆了一地都是的,我想理理,元任又不肯,說讓他去好了,可是到晚上胡正詳來了,給一切理清,雞湯也煮上。

    說到做菜真是沒人相信,我那時連飯都不會煮,在日本時雖然不喜歡吃日本飯,由自己來做點,可是自吃無人挑剔,有時就去吃點所謂西洋料理。

    現在元任要嘛吃美國飯,而中國飯他一定要吃江蘇口味的,甜的很,我是喜歡吃腌臘鹹,兩人口味完全不合,隻得多做幾樣。

    所以在美國最初四年都是元任煮飯和白水煮白菜,頂多隻會加點鹽跟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