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章

關燈
炮兵隊盡快地撤退。

    在這次戰役之中,不知是聽從誰的命令,駐紮在圖申主管的大炮附近的掩護部隊離開了,但是炮台還繼續開炮,它之所以未被法軍占領,僅隻因為敵軍不能推測出這四門無人護衛的大炮具有勇猛射擊的威力。

    相反地,敵軍根據這個炮台的十分猛烈的射擊來推測,認為俄軍主力集中在這裡的中央陣地,因此曾二度試圖攻打這個據點,但二度均被孑然聳立于高地的四門大炮發射的霰彈所驅散。

     巴格拉季翁公爵離開後不久,圖申得以燒毀申格拉本村。

     “你看,亂成一團了!着火了!你看,一股濃煙啊!真妙!呱呱叫!一股濃煙,一股濃煙啊!”炮手興奮地說起話來。

     全部大炮在未接到命令的情況下朝着起火的方向放炮。

    好像是催促似的,士兵們每放一炮就大聲喊叫:“真妙!對,就這麼放!你看……呱呱叫!”大火被風卷起來,很快就蔓延開了。

    走到村莊外面的法軍縱隊已經回到原處了,但是敵人吃了敗仗,仿佛是為報複起見,在村莊右面架起了十門大炮,開始向圖申放炮。

     因為村莊着火,我軍的炮手都像兒童似地覺得快活,因為炮打法國人打得成功,他們都很激動;因此,當兩顆炮彈、緊接着還有四顆炮彈在幾門大炮中間落地,其中一顆掀倒兩匹馬,另一顆炸掉彈藥車車夫的一條腿的時候,我軍的炮手才發現敵軍的這座炮台,然而興奮的心情既已穩定,就不會冷淡,隻是改變了意境而已。

    馱着備用炮架的其他幾匹馬取代了這兩匹馬,送走了傷員,四門大炮轉過來瞄準那座十門炮的炮台。

    一名軍官,圖申的戰友,在戰役開始時就陣亡了,在一小時内,四十名炮手中就有十七名退下陣來,但是炮手們仍然覺得愉快,富有活力。

    他們曾兩次發現,法國官兵在山下離他們很近的地方出現了,他們于是向法國佬發射霰彈。

     一個身材矮小的軍官動作很笨拙,軟弱無力,不停地要求勤務兵為這次射擊再裝一袋煙,當他說話時,他磕出煙鬥裡的火星,向前跑去,用那隻小手搭個涼棚注視着法國官兵。

     “夥伴們,殲滅敵人!”他一面說話,一面托着大炮的輪子,旋動螺絲釘。

     不斷地隆隆作響的炮聲震耳欲聾,每一次射擊都使圖申顫栗,在這一股硝煙中,他沒有放下他的小煙鬥,從一門炮跑到另一門炮,時而瞄準,時而數數發射藥,時而吩咐換掉死馬和負傷的戰馬,重新套上戰馬;用他那微弱而尖細、缺乏果斷的嗓音不斷地喊叫。

    他臉上流露着越來越興奮的神色。

    隻有當他們殺死或殺傷一些人的時候,他才皺起眉頭,轉過臉去,不看死者,氣忿地吆喝那些老是磨磨蹭蹭,不肯擡起傷者或屍體的人。

    士兵們大部分都是長得漂亮的小夥子(正如炮兵連裡常見的情形,小夥子都比軍官高出兩個頭,身量比他寬兩倍),都像處境尴尬的兒童似的,凝視着自己的連長。

     連長的面部表情通常反映在他們的臉上。

     由于圖申聽見這種可怖的轟鳴與喧嚣,并且需要關心弟兄、增強活動能力,所以他沒有體會到一點不愉快的恐怖感,也沒有想到,有人會把他殺掉或者使他身負重傷。

    相反,他變得越來越快活了。

    他仿佛覺得,他從看見敵軍并放第一炮的那一瞬間到現在似乎已經隔了很久,幾乎是昨日發生的事,他所站的一小塊場地,也仿佛是他早就熟悉的親如故土的地方。

    雖然他什麼都記得,什麼都考慮,一個處于他的地位的最優秀的軍官能夠做到的事。

    他都能做到,但是他卻處于類似冷熱病的谵妄狀态中,或者處于醉漢的神魂颠倒的狀态中。

     因為從四面傳來他的大炮發出的震耳欲聾的響聲,因為敵軍的炮彈發出呼嘯聲和射擊聲,因為看見炮手們汗水直流,滿面通紅,在大炮周圍忙忙碌碌,因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