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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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可不敢馬虎,顧不得道路這樣糟。

    簡直是一路步行過來,還是準時到了。

    康斯坦丁·德米特裡奇,向您請安啦,”他對萊溫說,想捉住萊溫的手。

    萊溫皺起眉頭,裝作沒看見他的手,隻顧把丘鹬從獵物袋裡取出來。

    “兩位打獵消遣來着?這是什麼鳥哇?”裡亞比甯輕蔑地望着丘鹬說,“大概味道不錯吧。

    ”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像是非常懷疑打這種鳥有什麼意思。

     “我不想教你怎樣寫公文,”他說,“一旦需要,這事我還得請教你。

    可是,你滿以為對樹林的知識很精通。

    這門知識難着呢。

    你數過樹嗎?” “想到書房裡去嗎?”萊溫不高興地皺着眉,用法語對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

    “你們到書房去談吧。

    ” “您簡直白拿了人家一座樹林,”他說。

    “他到我這兒來太晚了,不然我會為他定個價錢。

    ” “怎麼說是白送呢?”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和顔悅色地微笑着說,他知道此刻萊溫對什麼事情都會看不慣。

     “怎麼樣,錢帶來了嗎?”奧布隆斯基問道。

    “請坐。

    ” “康斯坦丁·德米特裡奇太小氣了,”他笑嘻嘻地對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你從他手裡什麼東西也買不到。

    我買小麥,出的可是好價錢。

    ” “少年氣盛,終究是孩子氣。

    說實話,我買這片林子隻是圖個好名聲。

    是我裡亞比甯,而不是别的人買下了奧布隆斯基家的樹林。

    賺不賺錢聽天由命。

    相信上帝吧。

    請您寫個契約……” “完全可以,上哪兒都行,”裡亞比甯以不屑而得意的口氣說,似乎想讓對方感到,别人可能難以應付的交道,對于他是決不會有任何困難的。

     “好了,别異想天開了,”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無奈地說,“為什麼别人都不肯出這個價呢?” “因為每俄畝樹林至少要值五百盧布,”萊溫回答。

     “因為他和别的商人串通好了。

    他付給他們補償金。

    我跟那班人打過交道,我了解他們。

    這些人不是正經商人,而是二道販子。

    要是隻有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的利潤,裡亞比甯不會幹。

    他要用二十戈比買進價值一個盧布的東西。

    ” “啊,您也到了,”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着也向他伸出手去。

    “太好了。

    ” “商量什麼?哎,您坐呀。

    ” “唉,算了吧!我看你心情不好。

    ” “唉,你們這些土東家啊!”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打趣說。

    “聽你們這口氣是瞧不起我們城裡人!……要說辦事,我們一向都行。

    老實說,我仔細算過,”他接着說,“林子賣得很合算,我還擔心對方不幹呢。

    這又不是材木林,”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想用材木林這個詞證明萊溫過慮了,“多半是些柴木,而且每俄畝不超過三十沙繩,他卻給了我每俄畝兩百盧布。

    ” “唉呀,這班老爺,全是一路貨!”他對夥計說。

     “哪能呢,我都答應過了,”奧布隆斯基詫異地說。

     “哪能呢,當今之世偷竊是萬萬不行的。

    當今之世全都得依法辦事,如今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可不敢去偷呀。

    我們說話老老實實。

    那座林子太貴了,實在不合算。

    我請求多少再讓一點價。

    ” “可不是,”夥計說着,把缰繩遞給他,去扣緊擋泥土的皮圍子。

    “買賣怎麼樣了,米哈伊爾·伊格納季奇?” “賣樹林的事你和裡亞比甯都講好了嗎?”萊溫問。

     “你這是把樹林白白送人,”萊溫悶悶不樂地說。

     “你們的交易說定了沒有?如果說定了,就不必再讨價還價,要是還沒有說定,那座林子我買,”萊溫說。

     “為什麼我要把自己的東西白送給您?我又不是從地上撿來的和偷來的。

    ”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