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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走後,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對弟弟說:

    “你來了我很高興。能待久嗎?農場怎麼樣?”

    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從吸墨器下面抽出一張字條,遞給弟弟。

    萊溫知道哥哥對農場興趣不大,隻不過順便問一句,所以他也隻說了說賣麥子和錢财上的事。

    萊溫看見紙條上幾行怪異而親切的筆迹這樣寫道:“懇請别來打擾我。這是我對兩位賢兄弟的唯一要求。尼古拉·萊溫。”

    萊溫看了這幾行字,仍然低着頭,兩手拿着紙條站在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的面前。他在作思想鬥争,他想現在就忘掉這個不幸的哥哥,又意識到這樣做很不好。

    萊溫原想把結婚的打算告訴哥哥,并聽聽他的意見,他甚至下定了決心就這麼做。可是當他見到哥哥,聽了他同教授的談話,又聽到他不自覺地用保護人的口氣詢問農場的情況(母親留給他倆的地産沒有分家,都由萊溫掌管)時,不知為什麼,他覺得結婚的事難以向哥哥啟齒。他感到哥哥對此事的看法不會符合自己的初衷。

    尼古拉是康斯坦丁·萊溫的親哥哥,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的又一個異父同母的弟弟。此人已經完全堕落,他把自己的财産揮霍殆盡,成天在荒唐污穢的圈子裡鬼混,跟兩個兄弟都吵翻了。

    為了替自己辯解,萊溫開始講述縣地方自治代表會議上發生的情況。

    “這我就不懂了,”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不過我明白一點,”他又補充道,“要學會克制自己。自從尼古拉弟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開始用不同的眼光,比較寬容地看待所謂卑鄙了……你知道他都幹了些什麼……”

    “普羅科菲在街上見到過他。”

    “是的,是的,”萊溫連連說。“我理解你也佩服你這樣對待他,不過我還得去找他。”

    “我不該把這事告訴你,”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看見小弟弟不安的樣子,他不住地搖頭。“我派人打聽到他的住處,把借據送還給他,向那個特魯賓如數付了錢。這是他給我的回信。”

    “怎麼?你不是執行委員嗎?”

    “多可惜!”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皺起眉頭說。

    “在這裡,在莫斯科嗎?現在他在哪兒?你知道嗎?”萊溫從桌邊站起來,好像馬上就要走。

    “噢,其實,我也不清楚……”

    “噢,你可知道,尼古拉弟弟又到這兒來了。”

    “唉,這真可怕,可怕!”萊溫連連說。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萊溫歉疚地說。“這是我最後的嘗試。我真心實意地試過了。我不行。我沒有能力。”

    “你說什麼?”萊溫驚懼地叫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實在想去就去一趟,但我還是勸你别去,”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至于涉及到我,我倒不用擔心,他不可能挑唆你和我吵架。為你着想,勸你還是不去為好。他這個忙是幫不上的。但話又說回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你們的地方自治局怎麼樣,情況如何?”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問道,他對地方自治局很感興趣,認為它意義重大。

    “他顯然是想侮辱我,”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但是他侮辱不了我。本來我很想幫助他,現在我知道這是辦不到的。”

    “事情總是這樣!”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打斷他說。“我們俄國人永遠是這樣。或許這是我們的優點——能看到自己的缺點,但是往往做過了頭,專以冷嘲熱諷為樂,張口就是挖苦。我隻告訴你,要是把我們這樣的地方自治權賦予别的歐洲民族,譬如德國人和英國人,他們就能從中培養出自由來,而我們卻隻會挖苦嘲笑。”

    “也許是幫不了他,但我覺得,特别是眼下這種時候,哦,這是另外一碼事……總之我覺得,我于心不安。”

    “也許吧,”萊溫沮喪地說。

    “不,現在不是了,我退出了,”萊溫答道,“再也不去開會了。”

    “不是你沒有能力,”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而是你對事情的看法不對頭。”

    萊溫向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的仆人打聽到尼古拉的地址,準備馬上去見他,但考慮了一下,決定等到下午再去。為了使心情平靜下來,首先要解決他為之來到莫斯科的那件事。萊溫從哥哥家來到奧布隆斯基的機關,在這裡打聽到謝爾巴茨基一家的情況,然後根據别人的指點,坐馬車前往他可能見到基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