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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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戰争結束以後,國庫裡又是空空的,因此大家都認為這筆錢必定是落到了封鎖線商人手裡,隻是始終沒有漏出風聲來。

    &rdquo &ldquo幾百萬&mdash&mdash金币!可是怎麼&mdash&mdash&rdquo &ldquo白瑞德船長不是曾經替南方政府帶了好幾千包棉花到英國和拿騷去賣嗎?&rdquo皮特得意地問道,&ldquo其中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有一部分是政府的。

    你曉得在戰時棉花運到了英國簡直可以由你漫天要價!他當時是代理政府的自由商人,賣掉棉花的錢是用來購買軍火運回我們南方來的。

    後來封鎖加緊,軍火運不進來,實際上他用來購買軍火的錢還不到賣掉棉花的錢的一百分之一。

    于是白瑞德船長和其他的封鎖線商人就把幾百萬塊錢存在英國銀行裡,想等到封鎖放松的時候再說。

    他們當時存的錢當然不會用南方邦聯的名義,而是用私人的名字。

    這筆錢現在還在。

    &hellip&hellip我們投降以後,人人都在議論這樁事,都在對封鎖線商人嚴加譴責,北佬自然不會沒有風聞,他們以殺害黑人的罪名把白瑞德抓起來以後,就一直想從他嘴裡找到那筆錢藏在什麼地方。

    你看,我們南方邦聯的錢現在都屬于北佬的了&mdash&mdash至少北佬是這麼看的。

    可是白瑞德船長卻推說他對此事一無所知。

    &hellip&hellip米德大夫說像他這樣的賊,這樣的投機商,送他上絞架是天經地義的&mdash&mdash怎麼,親愛的,你的臉色真難看!是不是覺得發暈?我剛才的話是不是叫你心裡難受?我知道他從前追求過你,不過我還以為你早就不理會他了。

    我個人向來不贊成他,因為他是個十足的壞蛋&mdash&mdash&rdquo &ldquo他跟我不算是朋友,&rdquo斯佳麗費力地說道,&ldquo圍城期間,你到梅肯去了以後,我跟他吵過一次。

    他&mdash&mdash他現在關在哪兒?&rdquo &ldquo就在大衆廣場附近的消防站裡。

    &rdquo &ldquo消防站?&rdquo 皮特姑媽得意洋洋地笑了。

     &ldquo是的,他就關在消防站裡。

    現在北佬把這地方當作軍事監獄了,因為北佬是在市政廳周圍的廣場上紮營,消防站就在附近街上。

    白瑞德船長就關在那裡。

    噢,斯佳麗,昨天我還聽說一件關于白瑞德船長頂頂有趣的事。

    我忘了是誰告訴我的。

    你曉得他一向打扮得幹幹淨淨,是個道地的花花公子。

    他被關進消防站以後,他們沒讓他洗過澡,他就每天吵着要洗澡。

    後來他們就把他帶到一個場子上,那裡有一個飲馬的長水槽,全團的人都在那水槽裡洗澡,那水是難得換的。

    他聽他們叫他在那水槽裡洗澡,就說&lsquo不&rsquo,說要他沾上北佬身上的肮髒,他甯願在自己身上留着南方人的污穢,而且&mdash&mdash&rdquo 斯佳麗聽她興緻勃勃地唠叨個沒完,其實她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她心裡隻記住兩件事,一件是白瑞德的錢比她所期望的要多,另一件是他現在關在監牢裡。

    他不但關在監牢裡,而且說不定要上絞架,這就使事情的面目起了些變化,事實上變得對她比較有利。

    對于白瑞德要被絞死她并不關心。

    她迫切地需要錢,極度渴望,哪裡還有心思管他最後的命運如何。

    再說,她大體上同意米德大夫的觀點,認為把白瑞德送上絞架是再合适不過的。

    一個男人在半夜三更,把一個女人扔在兩支敵對的軍隊之間不管,說什麼要去為已經失敗了的事業而戰鬥,這樣的男人就應該上絞架。

    &hellip&hellip她若是能夠跟他馬上結婚,那麼等他上了絞架,那幾百萬塊錢就都是她的了。

    若是因為他在監牢裡,不可能馬上結婚,那麼也不妨先向他借一筆錢,答應等他一放出來就跟他結婚,或者答應他&mdash&mdash哦,答應他什麼都行!他若是被絞死了,她答應過的事當然就不用兌現了。

     一時間,她的想象似燦爛的火焰在升騰,若是北佬政府好心地讓她再做一次寡婦,幾百萬元的金币就是她的!她就可以重修塔拉,雇用農工播種望不到邊的棉花田。

    她,蘇埃倫和卡琳都可以穿上漂亮的衣裳,吃上喜歡吃的東西。

    韋德可以有營養品吃得白白胖胖的,可以穿得暖暖的,可以給他請個家庭教師,将來還可以去念大學&hellip&hellip不像現在光着腳闆無知無識,跟克拉克人一般。

    還可以給爸請個好大夫。

    至于艾希禮&mdash&mdash還有什麼事不能給艾希禮辦到的呢! 皮特姑媽的獨白忽然中斷,隻聽她問道:&ldquo怎麼,嬷嬷?&rdquo斯佳麗這才從幻想中清醒過來。

    她見嬷嬷站在門口,兩手放在圍裙下面,一臉警覺的神色。

    她不知道嬷嬷在那裡站了多久,聽到些什麼,注意到了什麼。

    從她閃爍着的目光來判斷,她很可能什麼也沒漏掉。

     &ldquo斯佳麗小姐像是累了,我看她該上床睡覺啦。

    &rdquo &ldquo我是累了,&rdquo斯佳麗說着站起身來,像是個幼小的無依無靠的孩子那樣看了嬷嬷一眼,&ldquo我怕是傷風了。

    皮特姑媽,我想明天卧床一天,不奉陪你出門拜客行不行?反正以後随時可以出去,我現在一心想去參加明天晚上範妮的婚禮,要是傷風重起來就去不成了。

    我看治傷風最好的辦法,就是卧床一天。

    &rdquo 嬷嬷朝斯佳麗臉上瞧瞧,又摸摸她的手,有點擔心起來。

    斯佳麗剛才的激動突然消退以後,顯得臉色蒼白,身子發抖。

     &ldquo你的手冷得像冰,親愛的。

    你馬上去睡吧,我去給你煮一碗黃樟茶,再拿塊熱磚頭給焐焐,發發汗。

    &rdquo &ldquo我真糊塗,&rdquo胖老太太嚷道,從椅子上站起身拍拍斯佳麗的臂膀,&ldquo我隻顧自己說話,把你給忘了。

    親愛的,你明天在床上睡上一整天,好好歇歇,我們可以一起聊聊。

    &mdash&mdash哦,不行!我不能陪你。

    我答應明天去陪邦内爾太太。

    她和她家的廚娘都害了流行性感冒。

    嬷嬷,你來了正好,明天早上你陪我去幫幫我。

    &rdquo 嬷嬷催着斯佳麗爬上黑暗的樓梯,一路唠叨着她的手多麼冷,鞋子多麼薄。

    斯佳麗看起來很聽話,心裡卻很滿意。

    她隻要能叫嬷嬷不起疑心,使得她明天一早就出門,那就萬事大吉。

    那麼,她就可以乘機溜到北佬牢房裡去探望白瑞德。

    她在上樓梯的時候,隐隐聽見有雷聲傳來,她爬上熟悉的樓梯口時,那雷聲正像是圍城時的隆隆炮聲。

    她不由顫抖起來。

    對她來說,打雷似乎永遠意味着炮聲,意味着戰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