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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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字,這使卡琳十分困擾。

     &ldquo一個男人總該有些親人,&rdquo她說,&ldquo可是他好像是連一個親人也沒有。

    &rdquo 威爾雖然瘦長,但很結實,加上姑娘們的精心護理,終于使他逃脫了死神的魔掌。

    有一天早上,他睜開淺藍色的眼睛,清醒地看到了周圍的一切。

    他看見卡琳坐在他身邊,手裡拿着一串念珠在祈禱,陽光正穿過她金色的秀發。

     &ldquo那麼你畢竟不是在我的夢裡,&rdquo他的聲音很平淡,&ldquo我希望不要給你增添太多的麻煩,小姐。

    &rdquo 他的健康恢複得很慢,成天靜靜地躺着,朝窗外看着木蘭樹,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卡琳喜歡他,因為他平和安靜,不打擾别人。

    她常坐在他身邊陪着他度過長長的炎熱的下午,還默默地替他打扇。

     這些天來卡琳簡直不說話,她舉止輕盈,像是幽靈一般,做些她力所能及的事。

    她常做禱告,斯佳麗沒有敲門走進她的房裡時,經常看見她跪在床邊。

    看到這情景,斯佳麗覺得很是心煩,她覺得祈禱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如果上帝認為她們現在受到這樣嚴厲的懲罰是應該的,那麼她們又何必要祈禱呢?宗教信仰對斯佳麗說來,無非是一種交易。

    她答應上帝守規矩為的是得到上帝的恩寵。

    既然上帝常常違背他自己的準則,那麼,按照她自己的邏輯,她也不必對上帝承擔什麼義務。

    所以每當她看見卡琳跪在那裡,既不午睡,也不做針線活兒,覺得她是在逃避自己應盡的職責。

     一天下午,威爾·本亭已能坐在椅子裡,她跟他談起自己的看法,沒想到他卻很幹脆地說:&ldquo讓她去吧,斯佳麗小姐。

    她這樣做可以得到一點安慰。

    &rdquo &ldquo可以得到安慰?&rdquo &ldquo是的,她是為你媽和為他祈禱。

    &rdquo &ldquo他是誰?&rdquo 他的淺藍色眼睛從沙色睫毛下冷冷地打量着她。

    他似乎從不感到驚訝或者激動。

    也許他曾經曆過太多難以預料的事,因此對一切事情都并不覺得有驚慌的必要。

    斯佳麗對自己妹妹的心思竟一無所知,這對他說來,似乎也不足為奇。

    他把這看得很自然。

    猶如卡琳樂意于跟他這個陌生人談話,而感到寬慰,他同樣覺得很自然。

     &ldquo她的情人,就是那個戰死在葛底斯堡的名叫布倫特什麼的男孩子。

    &rdquo &ldquo她的情人?&rdquo斯佳麗簡短地說:&ldquo她的情人,胡扯!他和他的兄弟都是追求我的。

    &rdquo &ldquo是的,她跟我說過。

    看來縣裡大多數人都在追求你。

    可是,這沒什麼,後來你拒絕了他,他就成了她的情人,而且在他最後一次休假期間,跟她訂了婚。

    她說他是她唯一心愛的人,所以為他祈禱,多少能得到點安慰。

    &rdquo &ldquo得了,簡直胡鬧!&rdquo斯佳麗心頭上來一絲妒意。

     她好奇地看着這個身材瘦長的男人。

    他雙肩伛偻,頭發淺紅,雙眼沉着堅定。

    如此看來,他對她家裡的事,知道得比她自己還要清楚。

    原來卡琳成天祈禱,如癡似狂,就是為了這個。

    好吧,這事她早晚會擺脫掉的。

    多多少少的姑娘對死去的戀人,不錯,還有死去的丈夫,遲早總會淡忘的。

    她也一定會把查爾斯忘掉。

    姚知道亞特蘭大有個姑娘,在戰争中三次成了寡婦,可是仍然沒有失去對男人的興趣。

    她把自己這看法跟威爾說了,可是他卻搖搖頭。

     &ldquo卡琳小姐絕不會這樣。

    &rdquo他斬釘截鐵地說。

     威爾這人說話不多,卻很能理解别人,因此斯佳麗覺得跟他談話很愉快。

    她跟他談起自己在除草、鋤地、種棉花、以及養牛、給豬催肥等方面遇到的問題,他都能給她提出有益的意見,因為他自己在南佐治亞有一小塊農田,有兩個黑奴。

    他知道他的黑奴已經解放了,田地荒蕪了,長出了松樹苗。

    他唯一的親人姐姐幾年前已跟丈夫遷到得克薩斯州去了。

    他現在孑然一身。

    可是似乎最令他煩惱的還是他在弗吉尼亞州時失去了一條腿。

     在這些艱難的日子裡,斯佳麗成天聽到的,不是黑奴的低聲抱怨,就是蘇埃倫的哭喊叫罵,還有傑拉爾德不停地問埃倫在哪兒。

    因此,威爾便成了她的安慰。

    她跟他無話不談,甚至把殺死北佬的事也說給他聽了。

    聽威爾說了聲,&ldquo幹得好!&rdquo斯佳麗心裡着實得意。

     到了後來,全家人都要到威爾那裡去傾訴自己的煩惱,甚至包括嬷嬷,她起初不願跟他接近,因為他不屬于上流社會,家裡隻有兩個黑奴,現在也常去他屋裡了。

     等到他能夠在屋子裡走動時,他就幫着做些手藝活兒,比如拿橡木條子編籃子,修理被北佬損壞的家具等等。

    他擅長切削木頭,能給韋德做些玩具,韋德從來沒有玩具,所以就整天挨在他的身邊。

    大家到外面去幹活,有威爾在家管着韋德和兩個嬰兒,都很放心。

    他管孩子的本領,簡直不亞于嬷嬷,而且那一白一黑兩個嬰兒哭起來時,家裡除了媚蘭,就數他哄得最好。

     &ldquo你待我真好,斯佳麗小姐,&rdquo他說,&ldquo而我是個陌生人,我對你們毫無用處。

    反而給你們帶來了一大堆麻煩,我想要是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話,我就暫時留下來,給你們幹點活,多少可以報答你們一點。

    當然,我所能報答的也是很有限的,你們救了我的命,那是沒有辦法可以報答的。

    &rdquo 他于是留了下來。

    漸漸地,塔拉的一大部分擔子不知不覺地從斯佳麗的肩上移到了威爾·本亭的瘦削的肩上。

     九月裡摘棉花的季節到了。

    斯佳麗坐在前面的台階上,沐浴在初秋下午的陽光中,覺得非常惬意。

    威爾坐在她的腳下,用單調的聲音跟她在慢吞吞地談軋棉花的事。

    在費耶特維爾附近有一架新軋棉機,可是軋棉的收費極高。

    那天他到費耶特維爾去,聽那軋棉機主人說,要是把馬和大車借給他使用二個禮拜,軋棉的價錢可以降低四分之一。

    他當時沒有回絕那老闆,想等和斯佳麗商量後再說。

     她看着威爾瘦削的身軀靠在廊柱上,嘴裡咬着根稻草。

    毫無疑問,他這人就像嬷嬷經常宣稱的那樣,是上帝特地恩賜給她們的。

    斯佳麗常這樣想:要是沒有他,塔拉不知怎樣才能度過前幾個月艱難的日子。

    他從不多話,從不顯示他的能耐,對周圍任何事情,他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是他對塔拉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全都了如指掌。

    他埋頭苦幹,從不聲張。

    他辦事很有耐心,而且相當能幹。

    他雖然隻有一條腿,幹起活來卻比波克要快,而且他還有本領能叫波克實實在在地幹活,這對斯佳麗說來,可真是個奇迹。

    有一回那牛害了疝痛,那馬也害了一種怪病,看來性命難保。

    可是威爾整夜整夜地守着它們,終于把病給治好了。

    此外,他做起生意來很精明,使斯佳麗深為佩服。

    有時他早上趕車出去,帶去一蒲式耳69的蘋果、山芋和别的蔬菜,回來的時候,就帶回不少種子、布匹、面粉和其他生活必需品。

    斯佳麗雖然也精于此道,但是她自認絕對沒法跟他相比。

     漸漸地,他取得了塔拉家庭成員的地位,夜裡睡進了傑拉爾德卧室外面的梳妝室裡的小床上了。

    他沒有提起過要離開塔拉,斯佳麗也小心地不問他,免得引起他要走掉。

    有時她覺得如果他有點志氣,有點進取精神的話,即使他已經沒有了家,也應該回到自己的家鄉去。

    可是她雖則這樣想,卻還是熱切地祈禱他永遠留在這裡。

    家裡有個男人畢竟要方便得多。

     斯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