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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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的災難,竭力勸她緊縮開支,并提議首先從我身上開始,我向她說,在年輕的時候忍受點艱難,要比欠下很多債,到了老年陷入困境,受到債主們的逼迫強得多。

    她體會到我的滿腔熱誠,也和我抱有同感,她滿口答應了我,說得懇切動人。

    但是,隻要來一個無賴漢,她便立刻都忘掉了。

    在千百次證明我的忠告無效以後,除了閉眼不看我無力防止的災難外,我還有什麼辦法呢?我既看守不住家門,隻好離開這裡去尼翁,日内瓦、裡昂作一些短暫的旅行。

    這種旅行使我暫時忘卻了内心的愁苦,但同時又由于我的花費而增加了産生愁苦的根由。

    我可以發誓,如果我節省開支真能使媽媽得到好處的話,我是情願不花一文錢的。

    但是,我确實知道,我省下來的錢也要溜到那些騙子的手裡去,所以我便利用她有求必應的弱點來和他們分享了。

    我就好象一隻從屠宰場出來的狗,既然保不住那塊肉,就不如叼走我自己的那一份。

     出門旅行是不難找到借口的;單單媽媽的事也就有的是借口。

    她和各處都有來往,都有要接治或辦理的事,這就需要委托一個穩妥可靠的人去辦。

    她隻願意派我去,我也正希望出門,這就不可避免地使我過着一種東奔西跑的生活。

    這些旅行使我得以結識一些有用的人,他們以後都成了我的良朋益友。

    順便提一下,有一個在裡昂認識的佩裡雄先生,就他對我表示的好感說來,我很後悔沒有能繼續和他來往。

    至于我和好心的巴裡索結識的經過,等到适當的時候再談。

    在格勒諾布爾,我認識了代邦夫人以及德巴爾東南謝議長的夫人,她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女人,如果我能常去拜訪她,她一定會對我發生好感的。

    在日内瓦,我認識了法國代表克洛蘇爾先生,他常和我談起我的母親,雖然她已經去世很久了,往事仍在他心頭索回。

    另外我還結識了巴裡約父子,父親把我叫作他的孫兒,他是一個令人非常喜歡與之交往的人,也是我認識的人中最可尊敬的人物之一。

    在共和國的動蕩期間,這兩位公民參加到互相敵對的黨派中去:兒子參加了平民黨,父親加入了政府黨。

    當人們于一七三七年拿起武器的時候,我正在日内瓦,親眼看到他們父子二人都全副武裝從同一幢房子裡走出來,父親往市政廳方面走去,兒子則前往自己的集會地點,兩人明明知道,兩小時後一定會重新相遇,面對面站着并互相殘殺起來,這種可怕的情景留給我的印象是那樣深刻,以緻我發誓:假如我恢複了公民權的話,我決不投入任何内戰,并且永遠不在國内用武力支持自由,既不用個人行動支持,也不用言論支持。

    我能夠證明,我曾在一個極其微妙的情況下遵守了這個誓言,這種審慎的态度,我認為是應該得到贊許的。

     那時候,我還沒感到武裝起來的日内瓦在我心裡激起的這初期的愛國熱情。

    由于一件應該由我負責的十分嚴重的事件,讀者可以看出我離這種愛國熱情還遠着呢,這個事件我當時忘了談它,現在卻不該略而不談了。

     我的舅父貝納爾前幾年為領導建築他所設計的查爾斯頓城前往卡羅來納。

    他不久就在那裡去世了。

    我那可憐的表兄也為效忠普魯士王而捐軀,這樣我的舅母就差不多同時失去了丈夫和兒子。

    這種喪夫折子的損失,使她對我這樣一個僅存的近親增加了幾分親熱。

    我到日内瓦去的時候便住在她家,閑來無事就翻閱舅父遺留下的書籍和文件。

    我發現了許多有趣的著作和别人料想不到的書信。

    我的舅母對于這堆破爛舊書是不太重視的,我願意拿走什麼就可以拿走什麼。

    我隻看中了兩、三本由我的外祖父貝納爾牧師批注過的書,其中有羅霍爾特的四開本的&ldquo遺著&rdquo,這本書的空白邊上寫滿了非常精湛的注解,它使我對數學産生了愛好。

    這本書以後就一直放在華倫夫人的藏書之中,很可惜我沒有把它保藏下來。

    除了這些書籍外,我還拿了五、六本手稿,唯一的一個印刷本,是著名的米舍利·杜克萊所寫的一份文件,他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可惜性情過于好動,遭到日内瓦官員們極為殘酷的迫害,最近死在阿爾貝的城堡中,他被監禁在那裡好多年了,據說是因為他曾參預了伯爾尼的陰謀事件。

     這份文件是對日内瓦大而無當的築城計劃的一個相當正确的批評。

    該計劃已經部分地付諸實施,一些專家由于不了解議會實行這個宏偉計劃的秘密目的,曾對該計劃極力加以諷刺。

    米舍利先生因不贊成這個計劃,被築城委員會開除了。

    然而他認為,不用說自己是二百人議會中的議員,就是以公民的資格也可以充分發表自己的意見,于是寫了這個文件,并且輕率地印了出來,雖然并未發行。

    他隻印了二百份,分發給議員,此項印刷品完全被郵局根據小議會的命令扣留了。

    我在舅父的文件中找到了這份文件以及他的答辯書,我把這份文件與答辯書都拿走了。

    我作的這次旅行是在我離開土地登記處以後不久,當時我和擔任處長的果克賽裡律師仍保持相當的交情。

    以後不久,關稅局長請我作他兒子的教父,并且請果克賽裡夫人作教母。

    這種榮譽簡直使我暈頭轉向,我對同這位律師有了如此親近的關系感到自豪,為了要顯示自己能夠當得起這樣巨大的榮譽,我一定要裝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的樣子。

     由于這種想法,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把米舍利先生的印刷文件拿給他看,那的确是一份稀有的文件,很可以拿來向他證明我是屬于知道政府機密的日内瓦的名人之列。

    但是,由于某種難以解釋的謹慎動機,我沒有把我舅父對這份文件的答辯書拿給他,也許因為那是一份手稿,而律師先生所需要的隻是印刷品。

    然而,他非常了解我愚蠢地交給他的那份文件的寶貴價值。

    從此我就沒能收回它,也沒有再見到它。

    後來,我深信無論再費多大力氣也要不回來了,使索性做了個人情,把他所強占的東西變成了給他的贈品。

    毫無疑問,他一定拿着這份十分稀奇而畢竟沒有多少實用價值的文件到都靈宮廷大肆吹噓去了,并且還一定會想盡辦法要按照這個文件可能的售價來索取一大筆錢。

    所幸在未來的一切不測風雲之中,撒丁王圍攻日内瓦是一件可能性最小的事。

    可是這也不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麼,我由于愚蠢的虛榮心而把這個要塞的最大缺點透露給它的資格最老的敵人,這就成為一件應該永遠自責的憾事了。

     我就這樣在音樂與醫藥,以及在制定種種計劃和到各處旅行之間消磨了兩三年,不斷從這件事轉向另一件事,不知道一定要幹什麼。

    然而,我對學問也漸漸發生了愛好,常去拜訪作家,聽他們談論文學,有時自己也插上幾句,但我與其說是對書中的内容有所了解,不如說是在玩弄書上的佶屈聾牙的詞語。

    在我去日内瓦的時候。

    有時順便去探望我親愛的老友西蒙先生,由于他把他從巴耶或從哥羅米埃斯那裡所得到的學術界的最新消息講給我聽。

    使我增高了求知的熱情。

    在尚貝裡我也常常和一位多明我會的修士見面,他是一位物理學教授,一個很和善的教士,他的名字我現在已經忘記了,常常作一些使我感到非常有趣的小試驗。

    有一次,我曾打算學他的辦法制造密寫墨水,我在玻璃瓶裡裝了多半瓶生石灰、硫化砷和水,用寨子緊緊塞好,差不多就在同時瓶内劇烈地沸騰起來,我趕緊跑過去,想打開瓶塞,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瓶子象顆炸彈似的爆炸了,濺了我一臉。

    我咽了一口硫化砷和石灰的混合物,結果差一點兒要了我的命。

    以後,我當了六個星期的瞎子,從此我明白了,不懂物理實驗的原理就不能亂動手。

     這個意外事件對我的健康說來可真不是時候,因為最近一個時期我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壞了。

    我真不明白,我的體格本來很好,又沒有任何過分的嗜好,為什麼現在明顯地一天天衰弱下去。

    我的體格相當魁梧,胸部也很寬,我的呼吸本應是舒暢的,然而我卻經常氣短,有時覺得很憋悶,不由地就發起喘來,而且有時心跳,有時吐血;後來,我開始經常發燒,而且一直沒有痊癒過。

    我的内髒沒有任何毛病,又沒有作過任何有傷身體的事,為什麼在青春時期竟到了這樣的地步呢? 俗話說:&ldquo創毀劍鞘&rdquo。

    我的情況正是這樣。

    我的激情給我以生命力,同時也傷害了我。

    或許有人問:哪些激情呢?一些不值一提的事,一些極端幼稚的事,但這些事卻使我就象是要占有海倫,或者要登上統治世界的寶座那樣激動起來。

    首先是關于女人的事。

    當我占有了一個女人的時候,我的感官雖然安定了,但我的心卻依舊不能平靜。

    在熾烈的肉欲的快感中,愛的需求在吞食着我。

    我有了一個溫情的媽媽,一個親愛的女友;但是我還需要一個情婦。

    于是我就将一個想象中情婦放在媽媽的位置上,為了哄騙我自己,我千百次地變換她的形象。

    當我擁抱着她的時候,如果我意識到躺在自己懷裡的是媽媽,即使我擁抱得同樣有力,我的欲望也會息滅;雖然我為媽媽的溫存而落淚,我卻享受不到快樂。

    肉欲的快樂啊!這是男人命中注定的一部分嗎?唉!即使我這一生中隻有一次嘗到了愛的全部歡樂,我也不相信我這個孱弱的身體能夠經受得住,我可能當場死去的。

     因此,我終日受着這種沒有對象的愛情的煎熬,也許正是這種愛情才更消耗精力。

    想到可憐的媽媽的境遇每況愈下,想到她那種不審慎的行為不久就必然要使她徹底破産,我憂心忡仲,焦灼萬分。

    我那可怕的想象總是走在不幸事件的前面,不斷向我描繪出那個極可怕的不幸的情景及其後果。

    我預見到,我将要為窮困所迫而必須離開我已為之獻出生命、而且缺了她我就不能享受到生活樂趣的那個女人。

    我所以總是心神不甯,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欲望和擔憂互相交替地侵蝕着我。

     音樂對我說來是另一種激情,雖然不十分熾烈,但也同樣耗費我的精力,因為我對它也入了迷。

    我拚命鑽研拉莫的那些難懂的著作,雖然我的記憶力已不聽我使喚,我還是固執地加重它的負擔。

    為了教音樂課我不斷地東奔西跑;此外我還編寫了一大堆樂曲,時常要通宵抄寫樂譜。

    但是,為什麼要提到這些經常性的工作呢?在我這輕佻的頭腦中所想的一切蠢事,那些為時短暫、隻占一天時光的愛好:一次旅行,一次音樂會,一頓晚餐,一次散步,讀一本小說,看一出喜劇,所有這一切無須事先考慮安排就可以享受到的快樂或辦得到的事情,對我說來都同樣可以成為十分強烈的激情,當它們變得熱烈可笑的時候,都能把我折騰得夠嗆。

    克利弗蘭的虛構的不幸,(我曾瘋狂地閱讀《克利弗蘭》一書,而且屢次中斷、又屢次拾起來,)我敢說,比我自己的不幸更叫我難過。

     有一個曾在俄國彼得大帝的宮廷裡做過事的名叫巴格萊的日内瓦人,他是我見過的最無恥最荒唐的人。

    他經常裝着一腦袋和他一樣荒唐的計劃,他把百萬巨款說得易如反掌,而一無所有他也毫不在意。

    他有件糾紛要在元老院解決,所以到尚貝裡來了,一來就把媽媽籠絡住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他慷慨地給媽媽拿出了他那許多一本萬利的寶貴計劃,而把媽媽僅有的那點銀币一塊一塊地騙走了。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人,他也看得出來;對于我這樣的人,看出我的心意當然是不難的。

    他不惜用種種卑鄙手段來巴結我。

    他會走幾步棋,便提議教我下棋。

    我幾乎是迫不得已才試了一試;剛剛學會了一點走法,我的進步就非常之快,第一局快完時,我就用他開始時讓我的堡壘将了他的軍。

    隻這一下,我就變成了棋迷。

    我買棋盤棋子,買加拉布來的棋譜,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再也不出門了。

    我日日夜夜進行鑽研,努力把所有的布局都記在心裡,不管好歹一個勁兒往腦子裡裝,自己跟自己片刻不停、沒完沒了地下起棋來。

    經過兩三個月的苦練和不可想象的努力,我就到咖啡館去了。

    那時我面黃肌瘦,差不多象一個傻子。

    我要試一試手,就和巴格萊先生再殺一場;第一盤我輸了,第二盤我又輸了,一直輸到二十盤;我腦袋裡的那些走法全亂套了,我的想象力也完全遲鈍了,眼前的一切仿佛在雲霧中一樣。

    每逢我拿起菲裡多爾或斯達馬的棋譜,練習和研究各種布局時,結果還是和上次一樣:由于極度疲勞而造成的精力衰竭,我的棋下得比以前更糟了。

    而且,就是我把棋暫時放下一個時期或者努力繼續鑽研,也總是和那第一次下棋一樣,一點進步也沒有。

    我的程度,始終是第一次下棋終局時那個程度。

    我就是再練習千百年,也不過是拿堡壘将巴格萊的軍的水平而已,其他一點進展也不會有。

    大家一定會說,這個時間消磨得真好!不錯!我的确用去了不少時間。

    我隻是到了精力實在難以繼續的時候,才放下了這最初的嘗試。

    我從房間裡出來時,簡直象個從墓穴裡出來的人,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恐怕也是不久于人世的。

    人們不難想見,象我這樣氣質的一個人,而且是在青年時期,要想保持健康确實是困難的啊! 身體的衰弱,也影響了我的情緒,使我那好作奇思異想的熱情冷淡了一些。

    由于感到體力衰退,我變得比較安定了,一心隻想旅行的熱望也有所減低。

    我比以前喜歡呆在家裡了,我感到的不是煩惱,而是憂郁。

    病态的敏感代替了激情,沮喪變成了悲傷;我時常無緣無故地歎息落淚,我覺得還沒享受到人生的樂趣,生命就要逝去。

    想到我那可憐的媽媽行将陷入破産的凄慘境地,我心中十分難過;我敢說,我唯一悲傷的,就是我要離開她,使她處于一種凄涼的境地。

    最後,我完全病倒了。

    她用遠勝過母親對兒女的心腸來照料我,這對她本人說來,倒是一件好事,因為這不僅使她不再去關心她那各式各樣的計劃,同時還可以避開那些給她亂出主意的人。

    如果死亡在那時來臨的話,那該是多麼甜蜜呀!雖說我沒享受到多少人生的幸福,但我也沒有遭遇到多少人生的不幸。

    我那恬靜的靈魂,可以在尚未痛感人間的不公正之前安然離去,這種不公正使生與死都受到了毒害。

    我堪以自慰的是,在我的同命者身上還保持着我的存在,這也就是雖死猶生啊。

    如果我對她的命運沒有什麼憂慮的話,我死的時候就會象安然入睡一樣;而且這些憂慮的本身又由于有一個溫柔多情的對象,痛苦也就減輕了。

    我常對她說:&ldquo你是我整個身心的保護者,你要讓我感到幸福啊。

    &rdquo有兩三次,在我病得最厲害的時候,我夜裡從床上爬起來,拖着有病的身子摸到她的房裡,向她提出一些勸告,這些勸告,我敢說,都是非常正确和明智的,而最突出的一點還是我對她的命運的關切。

    眼淚好象是我的營養品和藥物,我坐在她身邊的床沿上,握着她的雙手,和她一同灑下的眼淚,使我的精神又恢複起來了。

    這種夜間談話有時長達幾小時,當我回到自己屋子的時候,我覺得比去的時候好了許多。

    她對我許下的諾言,給我的希望,使我感到欣慰,一切煩惱都消失了,于是我就懷着聽憑上帝安排的甯靜心情安然地入睡了。

    假如我在這個時候死去,我是不會感到死亡是多麼痛苦的。

    上帝呀,我這一生經曆了多少人間恨事,經曆了使我生活動蕩不安的多少風暴,以緻生命對我說來簡直成了一種負擔,但願結束這一切的死亡來臨的時候,它會象當年一樣,不會讓我感到更大的痛苦吧! 由于她的百般照顧、細心看護和令人難以置信的關懷,她終于把我救活了,而且,的确也隻有她能夠這樣做。

    我不太相信醫生們的醫療,卻非常相信一個摯友的照顧:同我們的幸福休戚相關的事情總是要比任何其他事情做得更好些。

    如果說生活中真有一種快樂的感覺,那一定是我們現在所感到的兩人相依為命的那種感覺。

    我們相互間的愛戀并未因此而日益增長,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我們這種極質樸的愛戀中,卻産生了一種令人說不出來的更親密、更動人心弦的關系。

    我完全成了她的作品,完全變成了她的孩子,她比我的生身母親還親。

    我們不知不覺地已經誰也離不開誰了,我們的生命也仿佛糅合在一起了,我們不僅感到誰都需要誰,而且還覺得隻要兩人在一起就什麼都滿足了。

    我們已經習慣于不再考慮我們身外的一切事物,而把我們的幸福和一切願望完全寄托在兩人的互相占有中。

    我們的這種占有可能是人世上絕無僅有的占有;這不是我前面說過的那種一般愛情上的占有,而是某種更本質的占有,它不是基于情欲、性、年齡、容貌,而是基于人之所以為人的那一切,除非死亡,就絕不能喪失的那一切。

     這一如此可貴的轉折,為什麼沒有為她和我的此後餘生帶來長久的幸福呢?這不是我的過錯,我深信這一點,我對此感到寬慰。

    這也決不是她的過錯,至少她不是故意的。

    但是事情注定了:人的不可制服的本性又占了上風。

    不過,那不幸的結局也不是一下子發生的。

    感謝上天的安排,曾有過一個間隔期間:短暫而寶貴的間隔期間啊!它不是由于我的過錯而終止的,我也不能怪自己沒有很好地加以利用。

     雖然我的大病痊癒了,但精力并未複原,我的胸部還在發疼,餘留的微燒始終未退,一直軟弱無力。

    我隻想在我所喜愛的女人身邊度我的餘生,使她永不放棄她所下的決心,叫她知道幸福生活的真正所在,并盡我的力量使她成為幸福的人,除此以外,我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

    但是我不僅認為而且也感覺到在一所陰暗凄涼的房子裡,兩人寂寞無聊地終日對坐,最後也會感到愁悶的。

    改變這種狀況的機會不用找,自已就來了。

    媽媽認為我應該喝牛奶,并且要我到鄉下去喝。

    我表示,隻要她和我一塊兒去,我就同意。

    這一要求她馬上就答應了,問題隻在于選擇什麼地點。

    郊外的那個園子談不上真正的鄉下,四周又有别人家的房子和花園,沒有一點兒可作鄉居之所的吸引力。

    再說,自從阿奈去世以後,為了節約,我們已經不要這個園子了,我們也無心去照顧園中的植物。

    由于我們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放棄這樣一個簡陋的地方,并不使我們感到惋惜。

     現在,我趁她對城市生活發生厭倦的時機,建議她索性離開城市,搬到幽靜的地方去住,在那裡找一所離城較遠的小房子,使那些讨厭鬼再也找不到我們。

    如果她這樣做了的話,則由她的守護天使和我的守護天使啟示給我的這個主意,很可能使我們一直到死過着幸福安靜的生活。

    然而,這并不是我們注定要享的福分。

    媽媽過慣了豪華生活,她注定要遭受的窮困和不幸帶來的種種痛苦,使她不緻過分留戀人生。

    至于我,這個各種災難的犧牲品,注定要留在社會上,以便有一天能給任何熱愛公衆幸福,熱愛正義,不靠同夥支持,不靠黨派庇護,單憑自己的正直而敢于公開向人類說真話的人做個榜樣。

     一種不幸的顧慮把她抱住了。

    她怕得罪房主人,不敢離開她那所破房子。

    她對我說:&ldquo你的隐居計劃非常好,也很合我的心意,不過,過隐居生活也需要錢呀,放棄我這所監牢般的房子,就有失去飯碗的危險,當我們在樹林裡找不到飯吃的時候,還得到城裡來找。

    為了避免這種麻煩,我們最好不要完全離開城市。

    我們就繼續給聖勞朗伯爵那點房租吧!這樣他就不緻停止我的年金。

    我們要設法找所小房子,它離城的距離可以使你享受生活的安靜,又在必要時可以随時回城裡來。

    &rdquo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找了一些時候,我們就決定居住在沙爾麥特村屬于孔濟埃先生的一段土地上;這個地方就在尚貝裡旁邊,但是很僻靜,仿佛離城有百裡之遙。

    在兩座相當高的山丘之間,有一個南北向的小山谷,山谷底部的亂石和灌木叢中有一道溪水,沿着這個山谷,在半山腰間疏疏落落地座落着幾所房子,任何一個喜歡在比較偏僻比較荒野的地方過隐居生活的人,對這裡都會非常滿意。

    我們看了兩三處房子,最後選擇了最漂亮的一所,這所房子的所有人是一位正在服役的貴族,名叫諾厄萊。

    房子很适于居住。

    前面是一座高合式的花園,上面是一片葡萄園。

    下面是果樹,對面是一個小小的栗樹林,不遠的地方還有一處泉水;再上一些,山上有作牧場用的草地,總之,對我們所要建立田園生活必要的一切應有盡有。

    據我記憶所及,我們大概是在一七三六年的夏末住到那裡去的。

    我們第一夜在那裡睡下的時候,我真是快活極了。

    我擁抱着這位可愛的女友,欣喜若狂,激動得睜着淚汪汪的雙眼對她說道:&ldquo哦,媽媽,這真是幸福和純潔的住所啊。

    我們要是在這裡找不到幸福和純潔,那就别到其他地方去找了。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