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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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管她并不能給我多大的慰藉,我的血液也會立刻沸騰起來,雖然我和她相隔隻不過是很短的一段路程,可是要叫我心裡坦然地走這段路,也是不可能的。

    那麼,正當我年輕力壯時期,到底是出于什麼不可思議的理由,對于青春的初次歡樂,竟如此毫無興奮之感呢?我為什麼在期待那瞬間臨近的時候,反而感到痛苦多于快樂呢?我為什麼對于本應陶醉的歡樂竟會感到有點反感和恐懼呢?毫無疑問,如果我能夠很得體地避開這種幸福的話,我一定心甘情願放棄這種幸福。

    我曾經說過,在我對她的愛情中有許多離奇古怪的東西,無疑,這就是一件大家想象不到的古怪事。

     已經氣憤的讀者也許認為,她已經委身于另一個男人,現在她又要在兩個人之間平分自己的寵愛,在我的心目中她的身分一定降低了,可能有一種鄙視的心情削弱了我對她的愛慕。

    讀者要這樣想那就錯了。

    這種平分的情況的确使我非常痛苦,因為這種敏感很自然,再說,我也确實覺得這種事對她對我都是不體面的;但是,我對她的感情不會因為這種關系而受到絲毫動搖,而且我可以發誓,我對她的愛從來也沒有象我不大想占有她的時候那樣更為情意綿綿的了。

    我非常了解她那純潔的心和冷漠的氣質,用不着怎麼想也能明白,她之所以獻身自薦是和肉欲的快樂沒有絲毫關系的。

    我完全确信,她隻是由于想使我擺脫掉那些幾乎不可避免的危險,使我能夠保全自己和守住本分,才不惜違背了她自己所應遵守的本分。

    而對于這一點,她的看法和其他女人的看法是有所不同的,這我在下面将要說到。

    我既憐憫她,也憐憫我自己。

    我恨不得對她說:&ldquo不,媽媽,不必這樣,不這樣,我也保證不會辜負你的。

    &rdquo但是,我不敢這樣說。

    首先,這是一件不該說的事,其次,說實在的,我感到這也不真實,事實上,隻有她一個女人能使我抵擋住其他的女人,使我經得起誘惑。

    我雖然不想占有她,卻很高興她能使我免去占有其他女人的欲望,因為我把一切能使我和她疏遠的事情都看作是一種不幸。

     長期同她一起過着天真無邪的共同生活,這個習慣絕沒有削弱我對她的感情,而是更加強了這種感情。

    但同時也扭轉了它的方向,可以說這種感情更加親切、更加溫柔了,而性的成分也更加少了。

    由于張口媽媽閉口媽媽叫得太多了,而且總是以兒子的态度對待她,日久天長,我就真把自己看作她的兒子了。

    我想這就是我為什麼雖然那樣愛她,卻不怎麼想占有她的真正原因。

    我記得很清楚,我最初對她的感情雖不十分強烈,卻是十分淫穢的。

    在安讷西的時候,我曾處于如醉如癡的狀态;到了尚貝裡,我卻不那樣了。

    我對她的愛可以說要多麼強烈就有多麼強烈,可是我愛她主要是為了她而不是為了我,至少我在她身邊所追求的是幸福而不是享受。

    她對我來說,勝似姐姐,勝似母親,勝似朋友,甚至勝似情婦,正因為這樣,她才不是我的一個情婦。

    總之,我太愛她了,不能别有所圖,這在我思想裡是最清楚的。

     與其說渴望不如說是畏懼的那個日子終于來到了。

    我既然什麼都應許了,也就不能說了不算。

    我的心實踐了我的諾言,并不希求報償。

    不過,我卻得到了報償。

    于是,我便第一次投入了一個女人&mdash&mdash我所崇拜的一個女人的懷抱。

    我幸福嗎?不,我隻是得到了肉體上的滿足。

    有一種難以克服的憂傷毒化了它的魅力。

    我覺得我好象犯下了一樁亂倫罪似的。

    有兩三次,我激動地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的時候,我的眼淚浸濕了她的胸脯。

    她呢,既不顯得憂傷,也不顯得興奮,隻有溫存和平靜。

    因為她根本不是一個喜歡縱欲的女人,沒有追求過這方面的滿足,所以她既沒感到性的快樂,也不為此而懊悔。

     我再說一遍,她的一切過失都在于她缺乏判斷能力,決不是出自她的情欲。

    她是上等家庭出身,心地純潔,她喜歡正派的行為,她的性情是正直和善良的,趣味也相當高雅。

    她生來就是為了做一個具有完美品德的女人,她也喜歡這樣做,但是她沒有能遵守這種品德,因為她一向所聽從的不是把她引向正路的感情,而是把她引入迷途的理性。

    當許多錯誤的道理引她走入迷途的時候,她的正确的感情一直在抵抗。

    可惜的是,她喜歡炫耀自己的哲學,因而她憑自己的見解所創立的道德原則,往往破壞了她的心靈啟示的持身之道。

     她的第一個情人達維爾先生是她的哲學教師,他灌輸給她的一些理論都是以誘惑她為目的的。

    他發現她非常忠于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職責,始終保持冷淡,理智很強,不是從感情方面所能攻破的,于是就用一些詭辯之詞來向她進攻,結果達到了目的。

    他向她證明她所遵守的婦道完全是教理問答中哄小孩一類的胡說八道,兩性的結合&mdash&mdash這個行動的本身是最無關緊要的;夫妻之間的忠實隻是為了顧全外表,它的道德意義隻涉及公衆輿論;做妻子的唯一責任就是使丈夫安心,因此,不為人所知的不忠行為,對于她所欺騙的丈夫來說是不存在的,對于自己的良心也是一樣。

    總而言之,他說服了她,使她相信不忠行為的本身實在算不了什麼,隻是因為别人知道了不好看才成了問題,所以任何一個女人,隻要能表現得象個貞潔的女人,她事實上也就是個貞潔的女人。

    這個壞蛋就這樣達到了他的目的,他敗壞了一個年輕女人的理智,他沒有能敗壞她的心靈。

    他受到了最猛烈的嫉妒心的懲罰,因為他認定她在按照他教她對待自己丈夫那樣來對待他本人。

    我不知道在這一點上他是否弄錯了。

    貝萊牧師被認為是他的後繼人。

    就我所知,這個年輕女人的冷漠天性本應保護她不接受這套理論,但恰巧妨礙她日後抛棄這套理論。

    她始終不明白人們為什麼對于她認為毫無意義的小事那麼重視,她從來也沒有把在她看來毫不費事的節欲當成美德。

     為她自己,她并沒有怎樣濫用這個錯誤的理論,但是她卻為了别人而濫用它,所以如此,是因為她相信另外一條差不多是同樣錯誤的道理,而這個道理又和她善良的心靈正相吻合。

    她始終相信,沒有任何力量比&ldquo占有&rdquo更能使一個男人依戀一個女人的了,雖然她對她的朋友的感情隻是出于純粹的友誼&mdash&mdash這是一種十分纏綿的友誼,她用她所掌握的一切手段。

    使他們更緊緊地依戀她。

    而最令人感到驚奇的是她幾乎每次都能成功。

    她确實非常可愛,和她相處得越密切,發現她的可愛之處也就越多。

    另一點值得指出的是,就是在她第一次失足之後,她差不多隻是寵愛不幸的人,顯貴人物在她跟前都是枉費心機。

    如果她已經對一個男人産生了同情,最後卻又沒有愛上他,那一定是因為他太不可愛了。

    如果她選擇的對象配不上她,這決不是出于她那高尚的心靈向來十分陌生的某些卑鄙動機,而完全是由于她的性格過于慷慨,過于善良,過于同情,過于敏感的緣故,她的明辨能力往往不足以駕馭這種性格。

     盡管幾項錯誤的原則把她引入了歧途,可是有多少值得贊美的原則她曾始終不渝地在遵守啊!如果這些錯誤能夠稱作弱點的話,她已用多少美德彌補了這些弱點啊?何況其中肉欲的成份又是那麼微乎其微!固然,那個人在一點上欺騙了她,然而也是那個人在其他許多方面出色地指導了她。

    她那殊少沖動的情欲常常使她能夠遵循明睿的見解,隻要她的詭辯哲學未能使她走入迷途時,她的行動也是正确的。

    即使她做了錯事,她的動機也值得贊賞;由于認識上的錯誤,她做了錯事,但決沒有任何壞心眼。

    她對于口是心非和弄虛作假是深惡痛絕的。

    她為人正直,真誠,仁慈,無私;她信守諾言,忠于朋友,忠于自己認為應該遵守的責任。

    她既不會對人進行報複,也不會憎恨别人,她甚至不能理解,為什麼寬恕竟然算作一種了不起的美德。

    最後,就拿她那最不可原諒的行為來說,她很不看重她給予别人的寵愛,也從來不把她的寵愛當作進行交易的手段;她濫用自己的寵愛,但是決不出賣寵愛,雖然她不斷采用種種權宜之計來維持生活。

    我敢大膽地說,蘇格拉底既然能夠尊敬阿斯帕西雅,他也一定能夠尊敬華倫夫人。

     我早料到,說她既具有多情的性格又具有冷漠的氣質,人們一定會和往常一樣毫無根據地指責我自相矛盾。

    也許這是大自然的過錯,這種結合是不應該存在的;但我隻知道她确實是這樣的人。

    認識華倫夫人的人今天還有不少人健在,他們都能證明她就是這樣的人。

    此外,我甚至敢說,她隻知道生活中有一種真正的快樂,那就是讓她所愛的人快樂。

    人們盡可以對此任意評論,用高明的論斷證明這不是事實。

    然而我的責任就是說明真實情況,并不一定要人們相信。

     我方才所說的,都是在我們有了進一步的關系以後的交談中漸漸領會到的,我隻是在這些交談中才感到我們這種親密關系的快樂。

    她原來希望她對我的寵愛會給我帶來好處,這是一點也不錯的;她的恩情對于我的發展産生了巨大作用。

    在這以前,她對我隻是象對一個孩子似的,單單談我的事。

    現在,她開始把我當作一個成年男子而向我談她自己的事了。

    她和我所談的一切,引起了我很大興趣,使我非常感動,我不能不深自反省,我從她所說的知心話中得到的益處比從她的教導中所得的還要多。

    當你真正感到對方的話是肺腑之言的時候,自己的心靈也一定會敞開來接受一個陌生心靈的真情的流露;一個教育家的全部箴言也趕不上你所愛戀的一個聰明女人的情意纏綿的話語。

     我和她的這種親密關系,使她對我有了比以前更高的評價。

    雖然我的樣兒有些拙笨,她認定我經過一番教育後可以到上流社會裡走動,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在交際場中站穩腳跟,我是可以自奔前程的。

    根據這種看法,她認為不僅要培養我的智力,也要整頓我的外表和我的舉止,她要使我變成一個既和藹可親又令人尊敬的人。

    如果說在上流社會中得到成功是和品德可以結合起來的話(我是不相信這一點的),那麼至少我确信除了她所采取的并且也要教給我的那個途徑外,是沒有别的辦法的。

    華倫夫人深明人情世故,在待人接物上有一套湛深的藝術;她與人交往既不虛僞,又不疏忽,既不欺騙人,也不刺激人。

    但是,這種藝術是她的性格所固有的,也是傳授不了的;她自己運用這套藝術要比她講解這套藝術高明得多,而我又是世界上最不能學會這種藝術的人。

    因此,她在這方面所作的一切,都差不多等于徒勞,就連她請教師教給我跳舞和劍術也是一樣,我的身體雖然輕巧靈便,卻連一個小步舞都沒學會。

    由于我腳上有腳雞眼,我用腳後跟走路已經成了習慣,即使用羅謝爾鹽治療,也沒法改過來。

    雖然我的樣子很靈便,可是我從來沒能跳過一個小溝。

    在劍術練習室就更糟糕了,學了三個月,我還是在學習如何檔開擊來的劍,始終不會突刺。

    而且我的手腕不夠靈活,胳膊沒有勁,當我的教師要擊落我的劍時,我總是握不緊。

    此外,我對這種運動和教我劍術的教師極端厭惡。

    我從來沒想到一個人對于殺人的技術會有那麼大的自豪感。

    他為了使我能接受他的大天才,就用他一竅不通的音樂作比方,他認為劍術中的第三和第四姿勢和音樂中的第三和第四音程有很顯然的相似之處。

    如果他要作一次虛攻,他告訴我要注意這個升半音符号,因為在古代音樂中的升半音符号和劍術中的虛攻是同一個字。

    當他把我手中的實習劍打掉的時候,就笑着對我說,這是一個休止符号。

    總之,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象他這樣一個帽子上插着羽毛、胸前帶着護胸甲的自以為多才多藝的家夥,他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所以,我的劍術進步很小,不久我就純粹由于厭惡而把劍術放棄了。

    但是,我在一種比較有用的藝術方面卻有了顯著的進步,那就是滿足于自己的命運,不再希望更顯赫的地位,而且我開始覺得我沒有這種天分。

    我一心希望媽媽生活得愉快,我喜歡總呆在她的身邊,在我不得不進城教音樂而離開她的時候,盡管我對音樂那樣愛好,我開始覺得這是件麻煩事。

     我不知道克洛德·阿奈是不是看出了我們之間關系的親密性質,但是我有理由相信這事未能瞞過他。

    他是一個絕頂聰明而又非常審慎的小夥子;他從來不說違心的話,但也并不總是把心裡所想的都談出來。

    他一點也沒顯出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情,隻是從他的行動上看,他象是知道了。

    他的這種謹慎态度當然不是出于心靈的卑賤,而是因為他贊成他的女主人的見解,所以他不能非難她按照這些見解所采成的行動。

    雖然他和她一樣年輕,但他非常老成,非常莊重,甚至把我們倆看成兩個應該寬容的孩子,而我們則把他看成一個可敬的人,我們也應該對他保持相當的尊重。

    我隻是在他的女主人對他不忠實以後,才了解到她對他的愛是如何深沉。

    由于她知道我的思想、我的感情以至我的生命都受她的支配,所以向我說明了她是如何愛他,以便讓我也能同樣愛他;她在這點上所要強調的,與其說是她對他的愛,不如說是她對他的尊敬,因為後者是我最能和她分享的一種感情。

    她常說。

    我們倆對她的幸福都是不可缺少的,當她說這樣話的時候,有多少次我們兩個人都感動得擁抱着流下眼淚啊!希望讀這段叙述的女士們不要惡意地笑她。

    既然她是這樣的氣質,這種需要并無暧昧的成分;這純粹是她心靈的需要。

     于是,我們三個人就這樣組成了一個世界上或許是絕無僅有的集體。

    我們的願望,我們的關注,我們的心靈都是共同的,一點沒有越出我們的小圈子。

    我們三個人共同地、排他地生活在一起已成了習慣,如果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三個人中缺了一個或者有外人參加,就好象一切秩序都亂了;盡管媽媽和我們每個人之間都有個别的親密關系,我們總覺得僅有兩個人在一起不如三個人都在一起的時候那樣愉快。

    在我們之間之所以不緻産生苦惱,是由于相互間的極大信賴,之所以不會感到厭煩。

    是因為我們平常都很忙。

    媽媽不斷計劃這個,打算那個,整日活動奔忙,也輕易不讓我們兩人閑着沒事幹,再加上我們都有點自己的事要做,也就把時間都占滿了。

    在我看來,閑暇無事和孤獨一樣,也是社會上的苦難的根源。

    長時間面對面地待在屋子裡,什麼事也沒有,一個勁兒地東拉西扯,這是最能使人的思想變得狹隘,最能惹是生非、鈎心鬥角、造謠中傷的了。

    當大家都在忙着的時候,除非有事要說,誰也不說話,可是當大家什麼事都沒有的時候,話就不得不一個勁兒地說下去,這是最厭煩最危險的事情。

    我還敢進一步說,為了使一個小的集體有真正的快樂,我主張每個人不僅都應當做點什麼事,而且要做點多少需要用心的事。

    例如,打花結就等于沒事做。

    打花結的女人和閑着沒事的女人一樣需要談話消遣。

    可是她要是做刺繡的話,情況就不同了,由于專心刺繡,别人說話時她簡直就沒有答話的工夫。

    特别感到讨厭和可笑的是,要是這時候在她眼前有十多個閑人,起來坐下,走來走去,閑得沒事用腳後跟來回打轉,把壁爐上的瓷菩薩轉來轉去看個不住,并且還不斷攪動他們的腦子,以便來維持他們沒完沒了的閑談。

    不用多說,這真是一樁美妙的事!這樣的人,不管在哪兒,總是要給别人和自己帶來麻煩。

    我在莫蒂埃的時候,常到女鄰居家去編絲帶,如果我回到社交場中,我會經常在口袋裡裝上一個小轉球,整天地拿來轉着玩,省得沒話說時說廢話。

    要是每個人都這樣做,人們就不會變得那麼壞,他們的互相交往也就更信實可靠了,而且我認為,也會更愉快些。

    總之,誰要是覺得這可笑,那就讓他們笑吧,我卻認為,适于現在這個時代的唯一道德,就是小轉球的道德。

     再說,我們也幾乎用不着為了擺脫厭煩而自己去找事做,那些不受歡迎的客人總會給我們留下很多的事情,除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外,自己也不會有什麼空閑。

    這些客人從前使我産生的那種不耐煩的情緒并沒有減低,所不同的隻是我鬧這種情緒的時間減少了。

    可憐的媽媽絲毫沒有放棄她那好對自己的事業和方案作種種幻想的老毛病。

    相反,家庭的生計越困難,她就愈在她所憧憬的事情上用心思。

    眼前的生活來源越減少,她就越對将來充滿幻想。

    随着年歲的增長,她這種老毛病愈來愈甚,當她漸漸失去社交的樂趣和青春的樂趣的時候,她就用尋求秘方和制訂計劃的樂趣來代替她所失去的樂趣。

    家裡總不斷有一些江湖醫生、制藥商、術士以及形形色色喜歡搞空洞計劃的人,他們吹噓将來他們會有百萬錢财,而當前他們連一塊銀币也不會放過。

    沒有一個人是從她家裡空手出去的。

    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不知道在那麼長的時間,她用什麼方法來應付那麼多的開銷,既沒有耗盡她的财源,也沒有使她的債主感到頭疼。

     在我現在所說的那個時期,她最熱中的計劃&mdash&mdash在她所拟定的計劃中,這并不能算作最不合理的一個計劃&mdash&mdash是在尚貝裡創設一所皇家植物園,還要聘請一位享有薪金待遇的技師,不用說就可以知道,這個位置是要派給誰的。

    這座城市位于阿爾卑斯山脈中部,很适于進行植物學研究,媽媽總是用一個計劃來促進另一個計劃的實現,因此她在制定成立植物園的計劃時就又拟定了創設一個藥劑研究所的計劃;在這個地方,藥劑師也就是僅有的那幾位醫生,成立一個藥劑研究所實際上倒是很有用的。

    國王維克多逝世以後,太醫格洛希退居尚貝裡,她認為這是對這個計劃很有利的條件,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想出了這個計劃。

    不管怎麼樣吧,她開始拉攏起格洛希來,但拉攏他卻不是那麼容易的,因為他是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最刻薄最粗魯的人。

    現在舉兩三個例子由讀者去判斷吧。

     有一天,他和其他的醫生會診一個病人,其中有一位青年醫生是從安讷西請來的,是經常給那個病人看病的醫生。

    這位青年人對他們醫生這個圈子的規矩還不夠熟悉,居然敢不同意太醫的意見。

    太醫對他的話不作回答,卻隻問他什麼時候回去,路過什麼地方,乘哪班馬車。

    年輕的醫生&mdash一作答後,反過來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托他代辦,格洛希說:&ldquo沒事,沒事,我隻是想在你走的時候,我很樂意到樓上的窗戶旁看看一個蠢驢在馬車裡是個什麼樣兒。

    &rdquo他吝啬的程度是和他的富有與冷酷完全一樣的。

    有一次他的一個朋友向他借錢,并提出了最可靠的保證,他卻緊握着他朋友的手,咬着牙說:&ldquo朋友,就是聖彼得從天上下來,用三位一體擔保向我借一百法郎,我也不借給他。

    &rdquo有一天,薩瓦地方的長官,一位非常虔誠的伯爵比貢先生請他吃飯,他提前很早就到了,那位長官大人正在作祈禱,就請他一同作,他不知怎樣回答,隻作了一個可怕的鬼臉後也跪下了,但是,剛剛念了兩句&ldquo萬福瑪利亞&rdquo,他就忍不住了,猛地站起來,拿起手杖,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比貢伯爵追着對他說:&ldquo格洛希先生!格洛希先生!您别走呀,廚房裡正在給您烤一隻美味的鹧鸪呢!&rdquo他回過頭來回答伯爵說。

    &ldquo伯爵先生!您就是給我一個烤天使我也不等了。

    &rdquo媽媽想拉攏而終于拉攏上的太醫格洛希先生就是這樣一個人。

    雖然他非常忙,但也常常來看她,和阿奈很要好,很重視他的知識,并且懷着景仰的心情談論他。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象他這樣一個粗魯無禮的人,為了消除過去的印象,竟向阿奈表示特别尊重。

    雖然阿奈早已不是仆人了,但大家知道他過去是仆人,也許還是同樣需要由太醫的威望和示範來使人對他采取另眼看待的态度。

    克洛德·阿奈身穿黑色上衣,假發梳得整整齊齊,風度端莊,彬彬有禮,行動明智謹慎,醫學和植物學的知識相當淵博,再加上醫學界領袖人物的關照,依理而論,如果成立皇家植物園的計劃能夠實現,他很有希望擔任皇家技師之職而受到一緻的推崇。

    實際上格洛希很欣賞這項計劃,也采納了這個計劃,隻等和平局面一出現,開始考慮一些有關公益的事并能籌出一筆經費的時候,再向宮廷提出。

     如果這個計劃實現了,我一定會投身到植物學上去,因為我生來就象是要幹這門學科的,但是,一個意外的打擊使這個計劃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