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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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的學問。

    他很有才氣,會作詩,談吐好,唱得更好,他的嗓音很美,會彈一手風琴和羽管鍵琴。

    其實,要使人歡迎是用不着有這麼多優點的,而當時他就是如此。

    但是,這絲毫沒有使他忽略本身的職務,所以,盡管他的競争者十分嫉妒,仍然被選為他那省教區的代表,就是說,他們會裡的一個重要職位。

     這位加東神父是在安特勒蒙侯爵家和媽媽認識的。

    他聽到我們要舉行音樂會的事,表示要參加;他參加了,并且使這個音樂會大放光彩。

    不久,我們就由于都愛好音樂而成了朋友;我們兩個人都酷愛音樂,但是有所不同:他是一位真正的音樂家,我不過是濫竽充數而已。

    我和卡納瓦,還有巴萊神父,常到他的房間去演奏音樂;節日裡有時還在他教會的音樂堂裡演奏音樂。

    我們常常分食他自己的一些吃食;拿一個教士來說,他很豪爽、大方,好享樂而不粗俗,這也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

    在舉行音樂會的日子,他便在媽媽那裡吃晚飯。

    每逢他在媽媽家裡吃晚飯的時候,我們真是十分快活,大家随便談天,唱幾個二重唱,我也是談笑風生的。

    那時的悠閑自在,我的才思也上來了,時常說些俏皮話或警句;加東神父和藹可親,媽媽更惹人喜歡,聲音和牛叫一樣的巴萊神父是大家嘲笑的對象。

    青年時代縱情歡笑的甜蜜時刻呀,你,離去已經多久了! 我既然對這位可憐的加東神父再沒有什麼可談的了,就此用簡單的幾句話結束他的悲慘曆史吧。

    其他的教士們看到他的博學多才、品行端正,絲毫沒有教士們常有的那種腐化堕落的作風,就嫉妒他,更确切地說。

    對他怒不可遏,他們恨他,因為他不象其他教士那樣可恨。

    有地位的教士們聯合起來反對他,并且煽動那些以往不敢對他正視而又觊觎他那職位的年輕教士反對他。

    他們盡情辱罵诽謗了他以後,解除了他的職務,強占了他那雖然樸素然而卻布置得别具風格的房間,把他驅逐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最後,這群惡徒對他的淩辱太厲害了,他那正直的、無可非議的高傲心靈實在忍受不住,于是,這個曾經給最誘人的社交界增添過不少光彩的人物,卻在某個小監房或土牢裡的肮髒的床上憂傷地死去了。

    凡是認識他的一切正直人士都為他惋惜,為他流淚,他們看不出他有任何缺點,唯一能指出的,就是他不該當了教士。

     在這種生活環境中,我不久就完全沉湎到音樂裡,已經沒有心思再想别的事了。

    我十分勉強地到辦事處去,按時上下班和工作中的麻煩對我簡直成了難以忍受的酷刑,這終于使我起了辭職不幹、一心專搞音樂的念頭。

    可想而知,我這種荒謬的想法一定會遇到反對。

    放棄一個體面的職位和可靠的收入而到處瞎奔去教一些不牢靠的音樂課,簡直是糊塗已極的打算,一定不會讓媽媽高興的。

    縱然我将來的成就能夠象我想象的那樣,但使自己一輩子就當個音樂家,未免把我的雄心限制得太狹窄了。

    媽媽過去總是喜歡設想一些輝煌的計劃,而且也完全不理會奧博讷先生對我所下的評語,這次她看到我竟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她看來是微不足道的一種技藝上面,确實是很難過的。

    她常常對我說那句适用于外省、而不那麼适用于巴黎的諺語;&ldquo能歌善舞,沒有出路。

    &rdquo另一方面,她也看到我的愛好已經越陷越深,我的音樂癖已到了瘋狂的程度,她也很怕我由于對工作不專心而遭到免職,與其被人家免職,還不如自己先行辭職為好。

    我還向她說,這個職務不能長久,我必須學會一種能維持生活的技能,現在最好是在實踐中把自己所愛好的、也是媽媽為我選定的這一門技能搞到精通,這是比較有把握的,而靠保護,仰人鼻息,不是一個辦法,另外作些新的嘗試,結果也可能完全失敗,等到過了學習的年齡,就會沒有謀生之路了。

    總之,與其說我是用道理說服她使她欣然同意,不如說我是一再和她糾纏,說了許多好聽的話使她沒辦法不得不同意的。

    我立即跑到土地登記處處長果克賽裡先生那兒,好象作一件最英勇的事業那樣驕傲地向他辭了職,既無原因,又無理由,更沒有借口就自願離開了我的職務,其高興的程度和我在兩年前就職時一樣,或者比那時更要高興。

     這個行動雖然十分愚蠢,但卻給我在這個地方赢得了某些尊敬,并給我帶來了好處。

    有的人認定我有财産,其實我什麼也沒有,另一些人看到我不顧犧牲一心投身于音樂,認為我的才能一定不小,看到我對于這種藝術既然這樣愛好,就以為我一定在這方面造詣很深。

    那個地方原來隻有幾個無能的教師,因而我就成為佼佼者了,正所謂:瞎子國裡,獨眼稱王。

    總之,由于我唱起來确實有點韻味,再加上我的年齡和容貌的有利條件,不久我就有了不少女學生,我教音樂掙的錢比我當秘書掙的薪金還要多。

     的确,拿生活上的樂趣來說,這麼快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是别人辦不到的。

    在土地登記處每天幹八小時讨厭的工作,而且還是和一些更讨厭的人一起整天關在給汗味和呼吸弄得難聞的辦公室裡,他們大部分都是頭也不梳、澡也不洗的髒家夥,由于緊張、臭氣、煩悶和厭倦,我真覺得頭昏眼花。

    現在完全不同了,我突然置身于最高尚的社會中,在處處受到歡迎的最上等人家裡,到處是殷切動人的款待,到處是節日氣氛。

    服飾華麗的可愛的小姐們等候着我,殷勤地接待我。

    我所見的隻有動人的事物,我所聞的隻有玫瑰和桔花的芳香。

    唱歌,聊天,嬉笑,歡樂;我從這家出來到那家去,遇到的還是這樣。

    即使兩種工作的報酬都一樣,人們也會同意在這兩種工作的選擇上是沒有什麼可猶豫的。

    因此,我對自己的抉擇十分滿意,從來沒有後悔過,就是現在我已擺脫了曾經支配我一切行動的那些輕率的動機,當我以理性的天平來衡量我一生的行為時,我對此也從不後悔。

     差不多隻有這一次,在我完全聽憑我的癖好支配的時候,我的期待沒有落空。

    當地居民優渥的接待,和藹的神情,平易的氣質,使我感到和上流社會的人們交往十分愉快,我當時養成的趣味使我相信,我現在所以不願意和人們往來,過錯主要在别人而不在我。

     不幸的是,薩瓦人都不太有錢;或者也可以說,如果他們太有錢的話,那才不幸呢。

    因為他們不窮不富,倒正是我所見過的最善良、最可交往的人。

    如果世界上真有一個能夠在愉快而安全的交往中享受生活之樂的小小城市,那就一定是尚貝裡。

    聚集在那裡的外省貴族,他們的财産隻夠維持生活;他們沒有飛黃騰達的财力,既然不能有什麼更高的幻想,他們就不得不順從西尼阿斯的勸告。

    年輕的時候去從軍,年老的時候回家安享餘年。

    在這種生活中,光榮與理智各得其所。

    女人們都很美,其實很可以用不着那麼美,她們有辦法增加自己的魅力和彌補缺陷。

    奇怪的是,我由于職業的關系,見到過許多少女,在尚貝裡就沒有見到一個不是妍媚動人的。

    或者有人會說,我認為她們如此是我當時的主觀看法,這樣說也可能是對的;不過,我當時并不需要給她們的美麗加上什麼主觀成分。

    說真的,我一想起我那些年輕的女學生來,就不能不感到愉快。

    我在這裡提到她們當中最可愛的幾個人的時候,我真恨不得把她們和我全都拉回到我們幸福的年齡,我跟她們共同度過的那些純潔而甜蜜的時刻!第一個是我的鄰居麥拉賴德小姐,她是蓋姆先生的學生的妹妹,是一位非常活潑的棕發姑娘,活潑得十分可愛,嬌媚而不輕佻。

    她有點面瘦,她那年齡的姑娘大部分如此;但是她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再加上她那苗條的身材和動人的風度用不着再有豐腴的體态就夠吸引人的了。

    我總是早上到她家裡去,那時候她往往還穿着便裝,頭發也是随便往上一攏,除了知道我來才戴上、等我走後梳妝時就摘下去的一朵花之外,沒有其他的頭飾。

    我最害怕看到穿着便裝的漂亮女人,如果她修飾打扮完畢以後,我的懼怕就不知要減少多少了。

    我午後到孟頓小姐家去,她總是打扮得很齊整,也同樣使我感到愉快,但情況有所不同。

    她長着一頭稍帶灰色的金發,是一個十分嬌小、十分腼腆、十分白皙的姑娘。

    語聲清脆、準确,象銀笛一般,但她不敢放開嗓音講話。

    她胸間有一塊被開水燙傷的疤痕,藍色的項巾并不能完全蓋住。

    這塊疤痕有時引起我的注意,但是很快我的注意力就不是集中在她那塊疤痕上了。

    還有我的一個鄰居莎樂小姐,她已是一個發育成熟的少女了,身材高大,肩胛美麗,體态豐腴;她是個漂亮的女人,但不能算是美人,不過嬌媚、平和的氣質和溫厚的天性,還是值得一提。

    她的姐姐莎麗夫人是尚貝裡最漂亮的女人,已經不學音樂了,但是她叫她的十分年幼的女兒學,她那正在成長的美可以令人預料她将來一定不會亞于她的母親,如果不是頭發不幸有點紅黃色的話。

    在聖母訪問會女修道院有一位年輕的法國小姐,也是我的學生,她的名字我忘記了,但她應該算是我心愛的學生之一。

    她說起話來,學會了修女們那種慢條斯理的派頭,但是用這種聲調說出的非常俏皮的話,似乎和她的儀态很不相稱。

    另外,她還相當懶惰,輕易不肯費點力氣把她的才智表現出來,而且,遠不是所有的人能夠享受到她的這種恩惠。

    我教了她一兩個月,總是不能得心應手,以後,她才逐漸發揮了她的才智,使我的教學也比以前快了一些,如果單憑我自己,我是不能做到這一點的。

    我在教課時很高興教,但是我不喜歡被迫去教課,更不喜歡受時間的約束。

    無論在什麼事情上,約束、屈從都是我不能忍受的,約束和屈從甚至會使我厭惡歡樂。

    據說,在穆斯林中間,黎明的時候,有人要從大街上走過,命令丈夫們盡自己對妻子應盡的義務;要是我在這種時候,一定不會是個服從命令的好土耳其人。

     我在中産階級中間也有幾個女學生,其中有一個對我的某種關系的變化有間接影響。

    既然我應該什麼都說出來,這點我也是要談的。

    她是一個香料商的女兒,名叫臘爾小姐。

    她是希臘雕像的真正模特兒;如果世界上存在無生命、無靈魂的真正美人,那我一定要把她看成是我平生所見到的最美麗的姑娘了。

    她那種淡漠、冰冷和毫無感情的态度簡直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不論是讓她高興,或是惹她生氣,都同樣是辦不到的。

    我确信要是有個男人對她采取什麼無理行動,她也會任憑擺布的,這當然不是由于她心裡願意,而是由于麻木不仁。

    她的母親唯恐她碰到這種危險,一步也不離開她。

    她母親叫她學唱歌,還給她請了一個年輕教師,她是想盡一切辦法來引起她的樂趣,但也毫無效果。

    在教師挑逗小姐時,母親挑逗教師,二者都同樣毫無效果。

    臘爾太太除了天生的活潑以外,還有一種輕佻勁兒,也是她女兒應該有而沒有的。

    她是個活潑、漂亮的小個子女人,臉上有兒點麻子,一雙熱情的小眼睛,稍稍有點紅,因為她差不多總是害眼。

    每天上午我來到她家的時候,給我預備的奶油咖啡早就擺在那裡了,母親總是忘不了以緊緊貼住嘴唇的親吻來迎接我,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真想對她的女兒回敬同樣的一吻,看看她到底有什麼表示。

    說真的,所有這一切都非常自然,就是臘爾先生在場,也照樣是愛撫和親吻。

    丈夫确是一個好脾氣的男人,不愧是她女兒的父親,他的妻子并不欺騙他,因為沒有欺騙的必要。

     我對于這些愛撫毫不介意,仍按照我素日那種愚蠢的看法,認為這隻是純粹友誼的表示。

    然而,我也有時感到不耐煩,因為活潑的臘爾太太的要求越來越苛了,要是我白天從她的店鋪前面經過而不進去一會兒的話,就免不了一場麻煩,所以,我有急事的時候,就不得不繞遠兒走另一條街,因為我知道她那裡是進去容易出來難的。

     臘爾太太對我太關心了,因此不能使我對她毫不動情,她的關懷使我非常感動。

    我認為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就對媽媽說了。

    其實就是我感到有什麼神秘的成分,我也是會跟她談的,因為不論什麼事情,要我對她保守秘密是辦不到的;我的心赤裸裸地擺在她的面前,如同擺在上帝的面前一樣。

    她對于這件事并不象我看得那樣單純。

    我認為隻不過是友誼,她卻認為這是另有所圖的一種表示。

    她斷定臘爾太太為了維持自己的面子也要把我變成不象我在她面前表現的那樣呆頭呆腦,遲早會用種種方法讓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認為由另一個女人來開導她的學生是不應該的,而且她還有更正當的理由來保護我,不讓我陷入我的年齡和我的地位可能使我遇到的陷阱。

    就在當時,我曾面臨着一個更危險的陷阱的誘惑,雖然我總算逃脫了,但是這使她看出了還有其他危險在不斷地威脅着我,她認為必須采取她力所能及的一切預防措施。

     孟頓伯爵夫人是我的一個女學生的母親,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但是名聲很壞。

    據說她曾使許多家庭不和,并曾給安特勒蒙家帶來了悲慘的後果。

    媽媽和她交往相當密切,所以了解她的性格。

    媽媽無意之中引起了孟頓夫人的某個意中人的注意,雖然媽媽後來既沒有去找他也沒有接受過他的約請,孟頓夫人卻把這作為一種罪名加在媽媽的身上。

    自此以後,孟頓夫人就使出了種種手段來對付她的對手,但是一次也沒有得逞。

    我來說一件最可笑的例子吧。

    她們倆和附近的幾位紳士一同到野外去了,其中也有我剛才提過的那位先生。

    某一天,孟頓夫人向這些先生中的一個人說,華倫夫人隻會矯揉造作,毫無情趣,衣飾不整,而且象個老闆娘似的,總蓋着自己的胸部。

    那位先生喜歡打趣,回答她說:&ldquo至于後一點,她有她的理由,據我了解,她的胸上有一塊象一個令人讨厭的大老鼠那樣的病,真是象極了,而且象是在跑動似的。

    &rdquo恨和愛一樣。

    是容易使人輕信的。

    孟頓夫人決心要利用這個發現。

    有一天,媽媽正和孟頓夫人的那位不領情的情人一塊玩紙牌,孟頓夫人抓住了這機會跑到媽媽的背後,把她的椅子弄個半倒,巧妙地揭開了她的項巾,但是,那位先生并沒有看到大老鼠,卻見到了完令不同的情形,想忘掉要比想看到還困難。

    這是使那位夫人大失所望的一件事。

     我并不是一個值得孟頓夫人關心的人物,因為她需要自己身邊有一些出名的人士。

    不過,她對我也多少有點注意,這并不是由于我的容貌&mdash&mdash對此她無疑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的&mdash&mdash而是由于人們認為我所有的那點才華,這點才華對于她的喜好或許有些用處。

    她對于諷刺有一種相當強烈的愛好。

    她好用一些歌曲或詩句來諷刺不合她心意的人,如果她真的發現我相當有才可以幫助她寫幾句美妙的諷刺詩,而且我也十分樂意把它寫下來,我們倆可能會把尚貝裡鬧得天翻地覆的。

    要是人們追究起這些诽謗文字的作者的時候,孟頓夫人就可以把我犧牲掉,自己完全不負責任,而我則可能被囚禁終生,來領受在貴婦人面前充當才子的教訓。

     所幸,這些事情一點兒也沒有發生。

    孟頓夫人為了和我談話留我吃了兩三次飯,她發現我不過是個傻瓜。

    我也感覺到這一點,并為此而自怨自艾,恨自己沒有我的朋友汪杜爾的才華;其實,我倒該感謝自己的愚蠢,因為它使我避免了許多危險。

    我在孟頓夫人跟前隻有仍舊做她女兒的音樂教師,但是我在尚貝裡的生活卻相當平靜,一直受到人們的歡迎。

    這比我在她跟前成為一個才子,而在當地其他人面前成為一個毒蛇,要強得多了。

     盡管如此,為了使我擺脫青年時代的危險,媽媽認為已經到了該把我當作成年人來對待的時候了。

    她立刻這樣做了,但她所采取的方式非常奇特,是任何女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想不出來的。

    我發覺她的态度比往常嚴肅了,她的談話也比平日更有教訓氣味了。

    在她素日的教導中經常夾雜的玩笑話突然沒有了,換上了十分沉着的口氣,既不親切也不嚴厲,似乎是在準備要作一番說明。

    她這種突然的改變,我尋思了好久也清不透其中的原因,于是我就直接向她提了出來,而這正是她所期待的。

    她向我提議第二天到郊外的小園子裡去作一次散步。

    第二天一清早我們就去了。

    她事先作好了安排,整天時間隻有我們兩人在一起,沒有任何人來打攪;她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來使我能夠接受她要給我的恩情,但是她不象别的女人那樣用巧計和調情來達到目的,而是用充滿感情和良知的談話。

    她說的那些話,與其說是對我的誘惑,不如說是對我的開導,刺激感官者少,感動心靈者多。

    但是,無論她那番既不冰冷也不憂傷的話說得如何出色,如何有益,我都沒有以應有的注意去傾聽,也沒有象從前那樣把她的話深深地銘刻在心上。

    談話一開始,她那種預作準備的神态已使我精神不安了,因此,在她說話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就心不在焉地沉思起來。

    我并沒怎樣專心聽她所說的話,而隻是琢磨她到底想要達到什麼目的。

    我尋思了半天才明白她的用意所在,這對我說來的确是不容易的。

    我剛一明白她的意思,她這種新奇的主意&mdash&mdash自從我和她生活在一起以來,一次也沒有這樣想過&mdash一就把我完全給吸引住了,再也不容我去想她所說的話。

    我心裡隻顧想她了,她說什麼我也沒有注意聽。

     為了讓年輕人注意聽取要對他們說的話,先給他們暗示一下他們非常感興趣的目标,是教師們常犯的錯誤,這樣做的結果适得其反。

    我在《愛彌兒》一書中也未能避免這種錯誤。

    年輕人都是這樣:受到向他們提出的目标吸引以後,他們就專門去想這個目标,就象要飛似地直奔目标而去,不再去聽你為了使他們達到這個目标所作的序幕式的談話了,因為你那種慢條斯理的講法不合他們的心意。

    如果要讓他們注意聽話,就不要讓他們事先知道你最終要說什麼,這一點媽媽可做得拙笨了。

    她那種喜歡一切事情都要有系統的奇怪性格,使得她總是耗費心思地來說明她的條件。

    可是我一看出好處,連什麼條件都不聽,就急着滿口答應了。

    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哪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能有讨價還價的直爽的勇氣,如果他這樣作了,也不會得到哪個女人的原諒。

    由于同樣古怪的天性,她在這種協議上還用了最鄭重的手續,給了我八天的考慮期限,而我又故意向她說我不需要這個期限。

    其實,這更是怪到極點的&mdash&mdash我倒是非常樂意有些考慮的日子,她這些新奇想法使我很激動,另一方面我自己的思想也非常混亂,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一下。

     大家一定會以為這八天對我真象八個世紀之久。

    恰恰相反,我倒希望這八天真能成為八個世紀。

    我不知道怎樣描寫我當時的心境,心裡充滿了雜有急躁情緒的恐懼,既在渴望又生怕渴望的事情真的來到,以至有時心裡真想找個什麼妥當辦法避開這種已經允諾的幸福。

    大家可以設想一下我那熱情奔放和貪戀異性的氣質,燃燒的血液,癡情的心,我的精力,我的強壯的體質,我的年齡。

    再想想我當時渴望得到女人卻還沒有接觸過任何一個女人的情況,想象、需要、虛榮、好奇,全都交織在一起,使我欲火中燒,急切地要作一個男人,表現為一個男人。

    加之,大家尤其要想到,因為這是不應忽略的,我對她那種熱烈而情緻纏綿的依戀不但始終沒有冷淡下來,而且一天比一天加深了,我隻有在她身旁才感到快樂,隻是為了想她才離開她。

    我這顆心完全被她占據了,不僅是她的恩情和她的可愛性格,乃至她的女性、她的容貌、她的身體,一句話,就是整個的她,不管是哪一方面,凡是可以使我感到她可愛的一切都占據了我的心。

    雖然她比我大十到十二歲,大家不要以為她年紀大了,或是我覺得她是如此。

    自從五、六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就使我着迷以來,她實際改變得很少,甚至在我看來她絲毫也沒有改變。

    對我說來,她始終是迷人的,而當時大家也都認為她這樣。

    隻是她的身體稍稍發胖了。

    其他方面。

    完全和過去一樣,同樣的眼睛,同樣的膚色,同樣的胸部,同樣的容貌,同樣美麗的淡黃色頭發,同樣的快樂活潑,甚至聲音也是同樣的聲音。

    她青春時代的那種清脆語聲,給我留下的印象是那樣深刻,直到今天,我每次聽到一個少女的悅耳嗓音,還不能不為之動心。

     當然,在我等待占有自己非常愛慕的一個女人的期間,我本應害怕的是由于沒有足夠的力量控制我的欲望和想象,約束不了自己,竟想将時間提前。

    大家以後會看到,等我年歲稍大的時候,隻要一想到有個自己所愛的女人正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