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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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上層人物的神氣,眼睛也相當美,這看起來就象是一個假腦袋裝在一個樹樁上似的。

    在裝束方面他大可以不必花什麼錢,因為他那副大假發就能把他從頭到腳完全遮蓋起來。

     他有兩種迥然不同的聲音,談話的時候,始終夾雜在一起,而且形成鮮明的對照,起初,讓人聽着很有意思,不久就使你非常讨厭。

    一種聲音是莊重響亮的,如果我能這樣說的話,那是他的頭的聲音,另一種聲音是清晰而尖細刺耳的,那是他身體的聲音。

    當他平靜而從容地談話時,呼吸均勻,他一直能用低噪音,但如果稍微激動一點,就會露出一種比較熱烈的聲調,逐漸變成吹口哨似的尖音,要再恢複他的低音是非常費勁的。

     我所描繪的外表一點也沒有誇張,盡管如此,西蒙先生卻是個風雅人物,很會說些動聽的話,服飾極其考究,甚至到了輕佻的程度。

    由于他想盡量利用自己的優點,他願意早晨在還沒有起床的時候接見訴訟當事人,因為人們看到枕頭上的漂亮腦袋,誰也不會想象他的全部漂亮僅隻他的腦袋而已。

    不過這有時候也惹出了笑話,我相信,全安讷西的人直到現在都還不會忘記。

     一天早上,他在被窩裡,或者更确切地說,是在床上等待着訴訟當事人。

    他戴着一頂非常秀麗、潔白的睡帽,上面還裝飾着兩個粉紅色的絲帶結。

    一個鄉下人來了,敲他卧室的門。

    女仆恰巧出去了。

    首席法官先生聽見接連的敲門聲,就喊了一聲&ldquo進來吧&rdquo,由于他喊的聲音有些過高,發出來的是他的尖嗓音。

    這鄉下人進來後,向四下張望,尋找這女人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當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戴着的是女人帽子和女人絲帶結時,就連忙向夫人表示歉意,并打算退出去。

    西蒙先生生氣了,聲音越喊越細。

    那個鄉下人越發認定床上躺着的是個女人,認為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反唇相譏,罵那個女人說,看樣子她不過是個破爛貨,又說首席法官在家裡也不做出點好榜樣來。

    首席法官怒不可遏,因為手邊沒有找到别的東西,就抄起夜壺,正要向那個可憐的鄉下人扔過去時,女仆回來了。

     這個小矮子,身體方面雖然受到大自然的冷遇,但是在智慧方面卻得到了補償。

    他生來便很聰明,又特别努力使自己的智慧進一步豐富多彩起來。

    據說,他是個相當出色的法學家,可是他并不喜歡他的本行,而緻力于文學,并且小有成就。

    他從文學裡特别吸取那種華麗的外表和漂亮的詞藻,使他的談吐趣味橫生,甚至在女人面前也頗受歡迎。

    他把&ldquo文選&rdquo一類書籍裡的所有警句都背得爛熟,甚至有獨到的技巧能把這些東西運用得非常得當,把六十年前的一件事情,說得那樣動聽,那樣有聲有色,就象是昨天才發生似的。

    他懂得音樂,還會用他那男人的聲音唱出悅耳的歌聲,總之,作為一個法官來說,稱得起是多才多藝了。

    由于他不斷阿谀安讷西的貴婦們,他在她們當中就成了一個時髦人物,一個不斷向貴婦們獻殷勤的小猴子。

    他甚至還吹噓自己有過某些豔遇,從而使貴婦們聽得十分開心。

    有位埃巴涅夫人曾說,對象他那樣的人,吻一下女人的膝蓋就是能給予的最大恩惠了。

     由于他讀過許多傑作,又喜歡談論文學作品,所以他的談話不僅有趣味,而且可以使人得到益處。

    後來在我潛心讀書的時候,和他過從很密,這事對我大有裨益。

    我住在尚貝裡期間,有時從尚貝裡跑去看他,他很贊揚我好學不倦的精神,并且不斷鼓勵我,在選讀書籍上給了我很多可貴的指教。

    他這些指教使我受益不少。

    不幸,這個赢弱的肉體卻有一個非常敏感的靈魂,幾年以後,不知什麼事使他終日憂傷,因而死去。

    真可惜,他的确是個矮小的好人,一個人起初會覺得他可笑,最後會喜歡上他的。

    雖然他一生和我關系不深,由于我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教益,我認為,為了表示感謝,應該寫這段文字紀念他。

     每當我空閑的時候,就跑到加蕾小姐住的那條街去,希望在那裡看看出入她家門的人,就是看看某扇開着的窗戶也是愉快的。

    可是,連一隻貓也沒看見。

    我在那裡等了許久,那所房子門窗始終緊閉着,好象從來沒有住過人似的。

    那條街狹窄而寂靜,隻要有個人在那裡徘徊逗留,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偶爾有人,也都是從左右鄰舍出來進去的人。

    我站立在那裡,感到十分狼狽:我覺得人們已經猜到我為什麼總是站在那裡,這樣一想,我越來越不好受。

    因為我雖然在追尋歡樂,但我更尊重自己心愛的人的榮譽與安靜。

     最後,我不願意再當這種西班牙式的情人的角色了,而且我又沒有一隻吉他,于是便決定寫信給葛萊芬麗小姐。

    我本想直接寄給她的女友,可是我不敢;我覺得還是先寫給葛萊芬麗小姐比較好些,因為我是先認識她的,經她介紹才認識了另一位,而且我和她也比較熟悉。

    信寫完了,我就送到吉蘿小姐那裡去,這種通信辦法是這兩位小姐在我們話别時想出來并約定的。

    吉蘿小姐以刺繡為生,有時到加蕾夫人家裡去作活,所以有進出她家的便利。

    然而,選中這位信使我并不認為十分妥當,但是我又擔心如果對人選過于挑剔,她們就找不到别的人了。

    再者,我又不敢說她對我還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她居然也象那兩位小姐一樣把我看成對象,我是會感到羞辱的。

    最後,我想有這樣一個遞信人總比沒有好,我隻得孤注一擲地去碰運氣了。

     我剛一開口,吉蘿小姐就猜中了我的秘密;其實這并不怎麼困難。

    先不說托她給一位少女送信這件事本身就說明了問題,單憑我那愚蠢和為難的樣子就把我的一切秘密都暴露了。

    大家可以想象,托她去辦這件事,是不會使她感到十分愉快的,可是她接受了,而且忠實地完成了任務。

    第二天上午我跑到她家去,我得到了回信。

    我是多麼想馬上跑出去讀這封信,并且盡情地來吻這封信呀!這都用不着說了。

    應當多談幾句的倒是吉蘿小姐當時的态度,我覺得她所表現的安詳與穩重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有足夠的理智來判斷:以她那三十七歲的年紀,一雙兔兒眼,齉鼻子,尖嗓門和黑臉蛋,和這兩位如花似玉的美麗少女相抗衡,顯然是處于不利地位的。

    她既不想破壞她們的事,但也不願為她們盡力;她甯願失去、也不願為她們而留下我。

     麥爾賽萊得不到她女主人的任何消息,前不久就有意回弗賴堡去。

    現在在吉蘿的敦促下,終于做出了決定。

    吉蘿不僅勸她回弗賴堡,而且還提醒她最好找個人把她送到家,并且建議要我送她。

    年輕的麥爾賽萊并不讨厭我,欣然同意了這個建議。

    她們倆當天就象事情已經完全決定了似地來和我談。

    我對于這樣随意支配我絲毫沒有感到有什麼令人不快的地方,而且馬上就答應了;我認為,走這一趟充其量不過是七八天的事情。

    吉蘿小姐卻有她的一套想法,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不得不說明我的經濟情況。

    她們也想到了這一點,麥爾賽萊答應擔負我的路費;而且為了把擔負我的費用節省出來,她還按照我的建議,決定先把她的小包裹寄走,以後我們就把旅程分為幾段慢慢地步行。

    後來就這樣做了。

     我在這裡談到有那麼多少女在愛我,心中很過意不去。

    但是由于我不能吹噓自己在這些豔遇中得到過什麼好處,所以我認為可以毫無顧忌地把真實情況談出來。

    麥爾賽萊比吉蘿年輕,又不象她那樣什麼都懂,從來也沒有公開對我說過調情的話。

    但是她卻模仿我的聲音、我的語調,或者重複我的話,她對我表示了我理應對她表示的關切。

    而且,由于她天性膽小,一路上她最關心的事就是到晚上我們必須睡在一個房間裡,顯然,這種親密的安排,對于在一起旅行的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和一個二十五歲的姑娘來說,很少能停留在這一點上。

     然而這一次正是停留在這一點上。

    雖然麥爾賽萊并不令人讨厭,但由于我過分單純,一路上我心中不但沒有搞點風流豔事的打算,甚至根本沒起過這樣的念頭;即使稍稍有這麼一點念頭,我也傻得不知該怎麼辦。

    我想象不出一個年輕姑娘和一個小夥子怎麼會睡在一起的。

    我認為這種擔驚受怕的安排需要幾個世紀的準備。

    如果可憐的麥爾賽萊想用擔負我的旅費的辦法得到什麼報答的話,她就失算了。

    我們和從安讷西動身時一樣,規規矩矩地來到了弗賴堡。

     路過日内瓦的時候,我誰也沒有去看望,但是當我在橋上的時候,心裡覺得異常難受。

    每當我見到這個幸福城市的城牆,或進入市區的時候,沒有一次不由于内心過分激動而幾乎不能自持。

    在自由的崇高象征使我的靈魂上升到美妙境界的同時,平等、團結、優良風尚的象征也使我感動得潸然淚下,一種強烈的後悔心情不禁油然而生,後悔自己不該失去這種種幸福。

    我曾陷入多大的錯誤啊,可是,我這種錯誤又是多麼自然的啊!我曾經料想在自己的祖國可以看到這一切,因為我心裡老懷念着這一切。

     尼翁是我們必經之地。

    難道我過家門而不見見父親嗎?如果我真敢這樣做,我以後會後悔死的。

    我把麥爾賽萊留在旅店,不顧一切地去看了我的父親。

    唉!我以前的恐懼是多麼沒有道理呀!他一看到我,就把充滿了他内心的愛子之情完全傾洩出來了。

    在我們互相擁抱的時候,流下了多少眼淚啊!最初,他還以為我是永遠回到他身邊來了。

    我對他談了我的情況和我的打算。

    他隻稍微勸了我一番,他向我指出我可能遭到的危險,并對我說少年的荒唐時期總是越短越好。

    不過,他并沒有強留我的意思,這一點我覺得他做得對。

    但是,可以肯定,他并沒有盡其所能把我留下。

    這也許是由于他看出我已不能從我走上的道路回過頭來,也許是由于他不知道對我這樣年歲的孩子到底應當怎樣辦好。

    後來我才知道,他對我的旅伴有一種十分不正确的、遠離事實的看法,但這也是自然的。

    我的繼母是個善良而稍微有點圓滑的女人,做出要留我吃晚飯的樣子。

    我沒吃;不過我對他們說,回來的時候我打算和他們多團聚些日子。

    我把由水路寄來的一件小包裹寄存在他們那裡了,因為我覺得帶着太累贅。

    第二天一清早我便動身了,我心裡非常高興,因為我看到了我的父親,并且有勇氣盡自己的義務。

     我們平安到達了弗賴堡。

    當旅行快要終了的時候,麥爾賽萊小姐對我就逐漸不那麼殷勤了,及至到達目的地以後,她對我就顯得相當冷淡,再說,她父親的生活并不富裕,也沒特别招待我,我隻好去住小店。

    第二天我去看他們,他們請我吃午飯,我也接受了。

    我們毫不依戀地道别。

    當晚我回到小店,第二天就走了,至于到哪裡去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在我一生中,這是又一次上帝給了我一個非常好的過幸福日子的機會。

    麥爾賽萊是個很好的姑娘,雖無動人的姿色,可是長得一點也不難看,不十分活潑,卻很聰明,有時也鬧點小脾氣,但是哭一陣子也就完了,從來不會因此而起更大的風波。

    她對我的确有意,我可以毫不費力地娶她為妻,并承襲她父親的職業。

    我對音樂的愛好也會使我喜歡他的職業。

    這樣,我便可以在弗賴堡安家立業;這個小城雖不太美,但居民都是十分善良的。

    毫無疑問,我會因此失去很大的享受,但我一定能夠過一輩子平靜的生活;而且我應該比誰都清楚,在這項交易中是沒有什麼可躊躇的。

     我不想返回尼翁,而是要到洛桑去。

    我想欣賞那個美麗的湖,因為在洛桑看湖水,可以飽覽無遺。

    支配我行為的内心動機大都不是很堅定的。

    遠大的志向,在我看來總是那麼渺茫,緻使我難以行動起來。

    由于我對未來沒有信心,總認為需要長期執行的計劃是騙人的誘餌。

    我和任何人一樣,也會抱有某種希望,但這必須是無需費勁就能實現的希望。

    如果這需要長期的艱苦努力,我就辦不到了。

    所以,唾手可得的一點小小快樂對我比天堂的永久幸福的誘惑力還要大。

    不過,我對于事後一定會感到痛苦的快樂是不追求的,這種快樂引誘不了我,因為我隻喜愛那些純粹的快樂,如果準知道後來要追悔的話,那就不能算做是純粹的快樂。

     不管是哪兒,我急需找個落腳的地方,而且越近越好。

    我由于迷失了路,晚間到了木東;在那裡,陳留下了十個克勒蔡爾以外,我把僅有的一點錢都花完了,第二天吃了一頓飯,那十個克勒蔡爾也光了。

    那天晚上,我到了離洛桑不遠的一個小村莊。

    當時我身上一個銅闆也沒有,我走進一家小旅店,進去究竟怎麼樣,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餓極了,就裝出大大方方好象完全能付錢的樣子要來了晚飯。

    吃完了飯,我什麼也不想就上床睡覺,睡得十分安靜。

    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飯以後和店主人算了算賬,共計應付七個布茲。

    我想把我的短外衣押給他,那個好心人拒絕了,他對我說,感謝天主,他從來沒有扒過人家的衣服,也不肯為七個布茲破例,他要我留着我的外衣,等有了錢時再來還賬。

    他的善心感動了我,但是,當時的感動實際上還不夠,也遠不如我以後回想起這事的時候感動得深。

    不久,我就托一位可靠的人把錢給他送去并向他緻謝;可是,十五年以後,當我從意大利回來又路過洛桑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遺憾的是,我竟忘記了那個旅店和店主的名字。

    不然的話,我一定會去拜訪他并以一種出自内心的真正快樂向他提起他那時的善行,還向他證明他那番好心并沒有被忘掉。

    毫無疑問,在我看來,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給人幫忙,就是比這再大,也不如這個老實人毫不浮誇、樸實而又厚道的行為更值得感激。

     快要到達洛桑的時候,我心裡就考慮自己所處的窘境,怎樣設法擺脫窮困,不叫我繼母看見我這副潦倒的樣子。

    我把這次徒步旅行中的我比作剛來到安讷西時的我的朋友汪杜爾。

    我對這個想法十分興緻勃勃,不考慮我既沒有他那樣善于辭令,也沒有他那樣的才能,就硬要在洛桑做一個小汪杜爾,把我自己還不懂的音樂教給别人,自稱我是從巴黎來的,其實我根本沒到過巴黎。

    在這裡,沒有一所能使我在其中謀到個下級職務的音樂學校,而且我也不願冒險混入内行的藝人中間;為了執行我那美妙的計劃,我隻好先打聽哪裡有既能住宿又花錢不多的小旅店。

    有人告訴我,有個名叫佩羅太的人,家裡留宿過路客人。

    這個佩羅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非常周到地接待了我。

    我把預先準備好的一套假話向他說了一遍,他答應為我張羅,給我找學生,并且對我說,等我掙到錢以後才向我要錢。

    他定的膳宿費是五個埃居。

    這個數字本來算不了什麼,可是對我說來就很可觀了。

    他建議我開始時隻入半夥。

    所謂半夥就是午餐隻有一盤相當不錯的濃菜湯,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到晚上可以好好吃一頓晚餐。

    我同意了。

    這個可憐的佩羅太以最大的好心腸百般關懷我,凡是對我有所幫助的事無不盡力而為。

     為什麼我年輕的時候遇到了這樣多的好人,到我年紀大了的時候,好人就那樣少了呢?是好人絕種了嗎?不是的,這是由于我今天需要找好人的社會階層已經不再是我當年遇到好人的那個社會階層了。

    在一般平民中間,雖然隻偶爾流露熱情,但自然情感卻是随時可以見到的。

    在上流社會中,則連這種自然情感也完全窒息了。

    他們在情感的幌子下,隻受利益或虛榮心的支配。

     我在洛桑給父親寫了一封信,他把我的小包寄來了,并附了一封充滿忠告的信。

    我理應從他的教誨中得到很好的啟發。

    我在上面已經談過,有時候我的理智竟處于一種不可思議的錯亂狀态,使我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下面又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要了解我暈頭轉向到了什麼程度,我使自己汪杜爾化(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到了什麼程度,隻要看看我這時幹了多少荒唐的事就夠了。

    我連歌譜都不認識就當起音樂教師來了。

    固然,我曾和勒·麥特爾一起呆過六個月,我受到過一些教益,但這六個月是不夠的,何況我又是跟這樣一位大師學的,注定是學不好的。

    我這個日内瓦的巴黎人,新教國家的天主教徒,認為必須更名改姓,就象我曾經改變宗教和祖國一樣。

    我總是在盡一切可能使自己和所模仿的那個人物相似。

    他叫汪杜爾·德·維爾諾夫,于是我便把盧梭這名字改拼為福索爾,全名為福索爾·德·維爾諾夫。

    汪杜爾雖然會作曲,卻從不誇耀這個;我本不會作曲,卻向人人吹噓自己會作曲。

    我連最簡單的流行歌曲都不懂,卻自命為作曲家。

    這還不算,有人把我介紹給一位法學教授特雷托倫先生,他喜歡音樂,經常在家裡舉行音樂會;我想給他一個可以顯示我的才華的樣品,于是我竟冒失地裝出真會作曲的樣子,為他的音樂會作起曲來。

    我為這一優秀作品一直幹了兩個星期,謄清、标定音部、滿有信心地劃分樂章,好象這真是一出音樂藝術的傑作似的。

    最後,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可卻是真的:為了漂亮地結束這個卓越的作品,我在末尾加上了一段優美的小步舞曲,這段曲子在大街小巷流行一時,也許現在許多人還能記得下面這幾句當時非常流行的歌詞: 多麼善變! 多麼不公平! 怎麼!你的克拉麗絲 欺騙了你的愛情!&hellip&hellip 這支配有低音的曲子是汪杜爾教給我的,原來的歌詞非常猥亵,正因為如此,我才記住了這個曲調。

    我删去了原來的歌詞,便把這個小步舞曲和配好的低音部做了我那作品的結尾。

    我就象對月球上的居民說話一樣,硬說這個曲子是我自己的作品。

     大家聚會起來演奏我的作品了。

    我向每個人說明了樂曲的速度、演奏的風格、各音部的反複等注意事項,簡直把我忙壞了。

    大家校音的五、六分鐘,我覺得象有五、六個世紀之久。

    最後,一切都準備好了,我用一個漂亮的紙卷在指揮台上敲了幾下,意思是:注意。

    大家都安靜下來。

    于是我嚴肅地打起拍子,開始了&hellip&hellip真的,自從有了法國歌劇以來,誰也沒有聽見過這樣難聽的音樂。

    不管大家對我自以為了不起的藝術天才有什麼樣的想法,反正這次演奏的效果比人們想象的還要壞。

    樂手們簡直忍不住要笑;聽衆睜大驚愕的眼睛,直想堵住耳朵,可惜這辦不到。

    我那些要命的合奏樂手,又故意開玩笑,弄出些噪音來,連聾子的耳膜都能刺破。

    我一直堅持着,當然,大顆的汗珠往下直滾,但是顔面攸關,我不敢一跑了之,隻好聽由命運擺布。

    我所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