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到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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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月裡,一個雨季的夜晚,離開我第一次孤獨地踩上這個島已經有二十四個年頭了。

    我躺在吊床上,醒着,身體非常健康,沒有病痛,沒有身心失調,也沒有不舒服,可不是,心情也不比平時差,但是,不管怎樣,就是沒法閉上眼,别說睡覺了,整整一夜,連個盹兒也沒有打,盡想着一幕幕前塵往事。

     那天夜裡,我的腦子像是一條大通道,數不清的往事在回憶中滾滾馳過。

    我被這些思想牢牢地纏住一段時間以後,終于認真地思索起來,我既然在這座島上這麼多年一直是處在真正的危險中,卻在極度安全的氛圍中走來走去,而且心情可以說要多安詳有多安詳,也許當時隻是一片山坡、一棵大樹或者恰巧夜幕降臨隔開了我,才使我免遭最悲慘的零割碎剮的災禍,這就是說,落入食人者和野人的手中。

    要是我說我不是真摯地感謝我的偉大的保護者的話,那我一定在有意诋毀自己。

    我極為謙遜地承認唯有他保護着我,他總是在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及時搭救我,要不是這樣的話,我一定早就不可避免地落入殘酷無情的野人的手中了。

     想罷這些以後,我的腦子裡花了一些時間來考慮那些不可救藥的人——我是指那些野人——的天性,考慮那治理萬物的上帝怎麼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讓他創造的一些生物堕落到這麼滅絕人性的地步,不,堕落到甚至比野獸還不如,連自己的同類也吃的地步。

    但是,我左思右想,都是一些推測,在當時壓根兒想不出一個結果來,也隻能算了;我卻想起了另一個問題來,那些不可救藥的人到底住在世界上什麼地方?從他們那兒來到我這兒到底有多遠?他們為什麼要冒險這麼遠地離家出海?他們駕的是什麼船?他們既然已經來到我這兒,我幹嗎不可以做好充分準備,料理好我的事務,這樣我豈不是可以上那兒去了嗎? 我從來沒有費心去考慮,我到了那兒以後,我自己該幹些什麼;要是我落在野人手中的話,我會有什麼下場;或者他們要是試圖向我下手的話,我怎樣才能免遭毒手。

    長期以來,我一直麻煩事不斷,而登上那艘失事的船後又大失所望;我可以說是被折磨得再也忍不住氣了。

    我本來以為上了那艘船已經接近實現我那個最迫不及待的願望了,這就是說,可以有人講講話,可以聽聽我現在待着的是什麼地方和這個地方的一些情況,還想知道我有什麼可能得救的辦法。

    結果,唉,我心情完全被這些想法激動了。

    由于我一向抱着對上帝百依百順,等待老天安排結果的态度,所以一向平靜,現在看來被擾亂了。

    我好像沒法把思維轉向任何事情,隻能想着駕船到大陸去的計劃。

    這個想法來勢洶洶,成為一個狂熱的**,簡直沒法抗拒。

     我的心情被這種**激動了兩個鐘頭,或者更多一些時間,勢頭是這麼猛,使我熱血沸騰,使我的脈搏跳得這麼厲害,好像我在發燒似的,不過這是我狂熱的腦子在異乎尋常地作怪罷了。

    好像我被這個想法折磨得筋疲力盡,渾身虛脫似的,大自然卻讓我美美地睡了一覺。

    有人會以為,我會夢見大陸,但是我沒有,也沒有夢見有關它的任何事物。

    但是,我夢見,跟往常一樣,我早晨從自己的堡壘出去,在海岸上看有兩艘獨木舟和十一個野人正在向島上的陸地駛來。

    他們還帶着另一個野人,那個人是他們将要宰殺和吃掉的。

    突然,那個将要被他們宰殺的野人跳開去,撒開腿逃命。

    我在睡夢中認為,他正在逃進我的防禦工事前面那片小小的密林,躲起來。

    我看到隻有他一個人,沒有看到其他人往那個方向追他,所以向他顯出自己的身形,還向他微笑,為他鼓勇氣。

    他向我跪倒,看來像在求我幫助他。

    看到這情景,我放下梯子去,讓他上來,然後把他帶到洞裡。

    他就成為我的仆人。

    我一收留了這個人,馬上就對自己說:“現在我可以冒險到大陸去闖一闖了,因為這個家夥可以當我的向導,會告訴我該怎麼幹,上哪兒去弄吃的,哪兒不可以去,免得被吃掉,哪些地方該闖一闖,哪些地方該逃避開。

    ”我醒過來,腦子裡正想着這個念頭,夢中獲得的逃走的希望,給我留下的印象真使我有說不出的高興,而醒來後我發現那不過是一個夢罷了,我感到的失望也同樣強烈,使我的情緒極度低落。

     不管怎樣,我從這場夢中得出了一個結論:我要是想嘗試逃離這座孤島,唯一的辦法就是,如果可能的話,要掌握一個野人;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是掌握一個野人們的俘虜,他們已經決定要吃掉他,是把他帶到這兒來開刀的。

    但是,我在這樣盤算的時候,總是繞不開一個困難,要達到掌握一個野人這個目的,勢必要攻擊他們一大夥人,而且要把他們一股腦兒殺光,不這樣幹,是不行的。

    這不但是一場玩命的把戲,還很可能落得個一敗塗地,而且從另一方面看,我還有個極大的顧慮,覺得這麼幹,于法不合,再說,一想到要流這麼多血,盡管是為了我的得救,我的心也直打哆嗦。

    我用不着重複我内心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