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在“本葆海軍上将”旅店的老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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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誰也沒見他打開過。

     他隻碰了一次釘子,那是事情接近尾聲的時候,那時我可憐的父親的病情正每況愈下。

    利弗西醫生在一個傍晚來看望病人,用了點我母親準備的晚餐後走進了客廳,想袖口煙,等人把他的馬從小村子裡牽過來,因為我們的老“本葆海軍上将”旅店沒有馬廄。

    我跟着他走進了客廳,我記得我看到這位幹淨利整的醫生,發套上搽着雪白的發粉,他的明亮的黑眼睛和翩翩的風度,同那些輕佻的鄉下人,特别是同那個猥亵、笨拙、醉眼惺忪的我們心目中的海盜,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他正喝得爛醉,胳膊擱在桌子上。

    突然,他──也就是船長──開始唱起了他常唱的那個歌兒: 十五個漢子扒上了死人胸──  喲──嗬──嗬,再來郎姆酒一大瓶!  酗酒和惡魔使其餘的人都喪了命──  喲──嗬──嗬,再來他郎姆酒一大瓶! 起初,我把“死人胸”想成同一概念的他樓上前屋裡的那隻大箱子,而這想法又和我惡夢中的獨腿水手攪和到了一塊兒。

    但是,到了這會兒,我們對這支歌都不怎麼特别在意了,這個晚上,它隻對醫生來說是新鮮的,而我察覺到,就是醫生,對它也毫無贊賞的表示,因為在他同花匠老泰勒談話的過程中,他很憤怒地擡頭望了一下,接着就又談論起關于治療風濕病的新藥方來。

    同時,船長逐漸被自己的歌鼓動起情緒來,最後他玩起了我們都知道的那一套,用手拍面前的桌子──安靜。

    聲音立刻平息下去,隻有利弗西醫生一如既往地講着,聲音清晰悅耳,在每一句話間還輕松地抽一口煙鬥。

    船長盯着他瞅了一會兒,又拍了一遍桌子,更為嚴厲地瞪着他,最後用惡狠狠、低沉的聲音咒罵起來:“安靜,上下甲闆都給我安靜!” “你是在關照我嗎,先生?”醫生說道,而當那個惡漢用另外一聲詛咒告訴他是這樣時,“我隻對你說一件事,先生,”醫生回答說,“這就是,如果你繼續酗酒的話,這世上很快将減少一個肮髒無比的惡棍!” 這個老家夥的暴怒是可怕的。

    他跳了起來,拔出并打開了一把水手用的折疊式小刀,攤開在他的手掌上,好像是恐吓醫生,要把他紮到牆上去。

     醫生巋然不動。

    他轉過頭來,用和剛才一樣的聲調侃侃而談,聲音略微高些,以使全屋的人都能聽見,口氣卻相當平靜而嚴肅:“如果你不立刻将刀子送回你的口袋,我以我的名譽發誓,你将在下一次的巡回審判中被絞死。

    ” 接着,在他們之間展開了一場目光的對峙戰。

    但是船長很快便屈服了,放下了他的武器,退回到座位上,像隻挨了打的狗似地咕哝着。

     “現在,你聽着,先生,”醫生繼續說道,“既然現在我知道在我的轄區内有這麼個人物,你将考慮我會時時刻刻都用一隻眼睛盯着你。

    我不僅僅是個醫生,我還是一名地方法官,如果我聽到一句對你的控告,哪怕隻是像今晚這樣的一次無禮,我都将為此而采取有效措施,追捕并找出你。

    我想話說到這兒已經足夠了。

    ” 不久,利弗西醫生的馬便被牽到了門前,他就上馬離開了。

    但是那天整個晚上船長都保持沉默,并且後來許多晚上也是這樣。

    

①礁石的名稱。

    但英語中“胸膛”與“箱子”是一個字。

      ②用以警告霧中船隻的号角。

      ③昔時被海盜虜獲的人,蒙着眼睛被迫走上突出于舷外的木闆而終于落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