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和伊珮珂在新人生糕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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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的事情——自己深陷其中的沉寂以及近四年來自己沒有寫過詩。

     “在火車站附近,我租了一套小小的公寓,從公寓惟一的一扇窗戶可以看到法蘭克福的許多屋頂。

    每到夜晚,我就在這狹小的屋子裡,在沉寂中回憶過去的日子,這激發了我寫詩的靈感。

    此後,聽說我在土耳其是個小有名氣的詩人,那些土耳其移民、想吸引土耳其族選民的政府、圖書館、一些三流的學校,還有那些想讓自己的孩子和一個用土耳其語寫作的詩人認識的團體,開始請我去朗誦詩。

    ” 每當卡從法蘭克福坐上德國人準時而有序的火車,水霧濛濛的車窗玻璃外掠過邊遠小鎮教堂雅緻的尖頂、山毛榉林深處神秘的黑暗、背着書包放學回家的健康可愛的孩子們,他都會感受到同樣的一種沉寂。

    他不懂這個國家的語言,反而覺得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常常創作一些詩歌。

    如果不去哪個城市朗讀詩歌的話,每天早晨八點,他會穿過凱瑟斯特拉斯大道,到澤依爾大街上的市立圖書館去看書。

    “那裡的英文書夠我看二十輩子了。

    ”那裡有他迷戀的十九世紀小說,有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們的作品,有建築史方面的書籍,有博物館的編目,他像個小孩一樣,生命對他來說似乎才剛剛開始,他如饑似渴地閱讀着他感興趣的一切。

    他在市立圖書館埋頭苦讀,翻閱那些老版的百科全書,欣賞着書中精美的插圖。

    當他再次閱讀屠格涅夫的小說時,盡管耳邊盡是城市的喧嚣,可心裡聽到的卻是火車上他所感受到的沉寂。

    晚上,當他改變路線,從猶太博物館門前經過時,當他沿着馬恩河行走時,當他周末從城市的一頭走向另一頭時,他聽到的是同樣的一種沉寂。

     “這種沉寂一段時間後開始占據我生活的許多方面,我開始感覺不到創作詩歌時應有的那種撞擊我心靈的聲音。

    ”卡說道。

    “我本來就不和德國人交流。

    土耳其人認為我有知識,有頭腦,卻有些不正常,和他們的關系也不怎麼好。

    我不同任何人來往,不同任何人交流,詩也不寫了。

    ” “但報上說今晚你要讀最新創作的詩。

    ” “我沒什麼最新的詩,怎麼去朗誦?” 除他們之外,糕餅店屋子的另一頭靠窗的一張光線較暗的桌邊,坐着一個矮小的年輕男子和一個中年人,中年人瘦瘦的,樣子很疲憊,耐心地向矮個兒說着什麼。

    透過他們後面的大窗戶可以看到糕餅店霓虹燈招牌散發出的粉紅色光線照在鵝毛大雪上。

    而遠處的另外一個角落裡,另兩人那麼投入地談着什麼。

    像是哪部蹩腳的黑白電影中的一個場景。

     “我妹妹卡迪菲第一年沒考上大學,第二年考上了這裡的教育學院。

    那邊,在我身後,坐在屋子另一頭的那個瘦瘦的人就是學院的院長。

    父親很喜歡我妹妹,母親在車禍中去世後,父親便決定來這裡和我們一起生活。

    三年前父親來這裡後,我就和穆赫塔爾離了婚。

    後來我們一家三人便住在了一起。

    那個充滿死亡歎息和幽靈的旅館是我們和親戚們一起經營的。

    我們自己住了三個房間。

    ” 卡和伊珂在大學和在左翼組織的那些年裡沒有過任何接觸。

    十七歲時,當卡走在文學院那高頂的走廊時,他也和許多人一樣,立刻注意到了美麗的伊珂。

    第二年,發現她已經成了同一組織的詩友穆赫塔爾的妻子。

    他倆都是卡爾斯人。

     “穆赫塔爾繼承父業,當了阿爾切利克公司和阿依戛茲公司的代理。

    ”伊珂說。

    “我們回到這裡後,一直沒孩子,因此,他們帶我去埃爾祖魯姆,去伊斯坦布爾看病,但沒用,我們便離了婚。

    但穆赫塔爾一直沒再婚,反倒獻身于宗教了。

    ” “為什麼每個人都把自己獻給宗教?” 伊珂沒回答,兩個人看了一會兒牆上的黑白電視。

     “為什麼這個城市大家都要自殺?”卡問。

     “不是大家都要自殺,是姑娘們和少婦們,”伊珂說:“男的獻身于宗教,女的則要自殺。

    ” “為什麼?” 伊珂看了卡一眼,這一眼,使卡感到自己問問題和匆忙找尋答案時有一種失禮,有些令人讨厭。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關于競選的采訪報告,我有必要同穆赫塔爾見見面。

    ”卡說。

     伊珂立刻起身走向服務台,打了個電話。

    “五點前他都在市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