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和伊珮珂在新人生糕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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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來坐下說,“他等你去。

    ” 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沉默,卡感到很不安。

    要不是路封了,他現在就會坐上頭班長途汽車逃離這兒。

    他對卡爾斯的黃昏,為這裡被遺忘了的人們深感同情。

    他們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了飄雪。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就像那些時間充裕、對生活滿不在乎的人們那樣望着雪。

    卡感到自己很無助。

     “你真是為寫有關選舉和自殺的事情來這裡的嗎?”伊珂問。

     “不,”卡說,“在伊斯坦布爾聽說你和穆赫塔爾離婚了。

    我來這裡是想和你結婚。

    ” 伊珂一下子笑了出來,把這當成一種開心的玩笑,但不一會兒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後,卡從伊珂的目光中感覺到她已洞察了一切。

    她的眼睛似乎在告訴他說:“你應該稍稍掩飾一下自己的真實意圖,機智地和我套套近乎,說些動聽的話。

    可你卻連這點耐心都沒有。

    你不是愛我,不是覺得我與衆不同,而是因為我離婚了,想起了我的美貌,認為我在卡爾斯生活是一種落後,因此才來到了這裡。

    ” 已經備感羞愧的卡堅決地想要懲罰自己圖謀幸福時厚顔無恥的做法,他想像着,對于兩人之間的關系,伊珂将要道出最殘酷無情的事實:“使我們走在一起的恰恰是我們對生活期待的落空。

    ”但是伊珂所說的話卻完全出乎卡的想像。

     “我一直認為你會成為一個好詩人,”她說。

    “恭喜你寫了那麼多詩。

    ” 同卡爾斯所有茶館、飯館和旅館的大廳裡一樣,這兒的牆上沒有挂令卡爾斯人引以為豪的本地群山的風景畫,而是挂着瑞士的阿爾卑斯山脈。

    剛才給他們端茶來的那位上了年紀的侍應生,坐在堆滿糕點和巧克力的托盤間。

    在昏暗的燈光下,糕點的油和巧克力錫箔紙閃着亮光。

    他靠近服務台,臉朝着他們,背對着後面的桌子,饒有興緻地看着挂在牆上的黑白電視。

    卡不敢看伊珂的眼睛,此刻他的眼神在遊移的過程中被電視裡播放的電影吸引住了。

    電影中,一位身穿比基尼、金黃頭發的土耳其女演員在沙灘上奔跑着,兩個蓄着胡子的男人追逐她。

    突然,坐在糕餅店另一頭昏暗桌旁的那個小個子站了起來,拿槍對準了教育學院院長,開始說些什麼,但卡一點兒也聽不清楚。

    之後卡才明白,當院長回答那個小個子時,這小個子開了槍。

    卡不是根據模糊的槍聲,而是看到院長摔倒,才明白他已中彈了。

     伊珂轉過身來,看着卡所看到的一切。

     那個老侍應生已經不在卡剛才看到他的那個地方。

    小個子站了起來,拿槍指着倒在地上的院長。

    院長向他說着些什麼。

    電視聲音很大,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

    小個子又向院長身上開了三槍,随後迅速從身後的門走出去,消失不見。

    卡根本沒看到他的臉。

     “快走,”伊珂說,“别待在這兒了。

    ” “救命!”卡聲嘶力竭地喊道,“打電話給警察吧,”他接着說。

    但他卻呆在那裡一動也沒動。

    随後,他跟着伊珂跑了出去。

    新人生糕餅店的雙開門前空無一人,他們迅速跑下的台階上也是如此。

     轉眼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大雪覆蓋着的人行道上,快步走了起來。

    卡想:“誰也沒看到我們從那裡出來”,這使他稍感平靜,因為他覺得好像是自己殺了人。

    他那令他自己羞愧和後悔的求婚似乎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現在他不願意碰見任何人。

     來到卡澤姆卡拉貝奇爾街角時,卡還是充滿恐懼,但是由于能和伊珂共同分享一個秘密,他們之間不知不覺又産生了一種親近,這使他感到很幸福。

    燈光照着哈立特帕夏商城門口裝柑橙和蘋果的箱子,映在理發店的鏡子裡。

    燈光下卡看到她眼中的淚水,不安了起來。

     “院長不讓戴頭巾的女學生上課,”她說。

    “所以,他們殺了這個可憐的人。

    ” “我們報警吧,”卡說,他想起這曾經是左翼分子們十分厭惡的一句話。

     “不管怎麼樣,他們會弄清楚一切的。

    也許現在他們就已經對所發生的一切一清二楚了。

    繁榮黨的市黨部在這樓的二層。

    ”伊珂指了指商城的入口。

    “把你見到的都告訴穆赫塔爾,等秘密警察找他時,别讓他慌了神。

    另外我得告訴你,穆赫塔爾還想和我複婚,和他談話時别忘了這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