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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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對話,以及說這話的兩個人的神情和态度,都使匹克威克先生覺得極其讨厭,所以正打算探問一下,他能否弄到一個私人房間坐坐,這時進來了兩三個上等人派頭的陌生人;孩子一看見他們,就把雪茄向火裡一丢,噓噓地告訴普拉斯先生他們是來替他“解決問題”的,就跟他們坐到房間那頭的一張桌上去了。

     然而,事情似乎并不像青年紳士所預料的那麼快就可以解決;随着來的是一場很長的談話,匹克威克先生不可避免地從裡面聽到些發怒的片斷,說到放蕩的行為和三番五次的饒恕。

    最後,其中一位最年長的紳士很清楚地說到什麼自十字街,那青年紳士一聽這話,盡管他是“好樣的”和“你有種”,而且還見識過世面,卻把頭伏在桌子上号陶大哭起來。

     這青年人的勇氣的突然垮台,和聲音的大為低下,使匹克威克先生非常滿意,于是他拉鈴叫來了人,依他自己的要求,被領到一個私人卧室裡,那裡有地毯、桌子、椅子、食器櫥和沙發,還陳設了一面穿衣鏡和幾幅古舊的版畫。

    他在這裡有機會聽到南比太太在他的頭上彈奏一隻方形鋼琴,同時他的早餐也在準備着;後來早飯開來的時候,潘卡先生也來了。

     “啊哈,我的好先生,”那矮小的人說,“到底被抓住了,呢?唉,唉,我倒不覺得難過呢,因為現在你會明白這種行為的荒唐了。

    我已經把法院開出來的訴訟費和賠償金的總數記下來了,我們還是馬上付了不耽擱的好。

    我相信,南比先生這時候已經回家了。

    我的好先生,你說是我簽支票還是你簽?”矮小的人一面說一面裝作愉快地搓着手,但是對匹克威克先生臉上一看,忍不住向山姆-維勒丢去一種失望的眼光。

     “潘卡,”匹克威克先生說,“我請你不要再讓我聽到這種話。

    我看留在這裡沒有多大好處。

    所以我打算今天夜裡就進監獄。

    ” “你不能上白十字街去呵,我的好先生,”潘卡說。

    “不可能!一間牢房裡有六十張床;而且鐵門在二十四小時之中有十六小時開着。

    ” “假使能夠的話,我願意到别的牢裡去,”匹克威克先生說。

    “假使不能夠,我隻好在那裡面盡量對付了。

    ” 如果你一定要到什麼地方去坐牢的話,我的好先生,你可以到弗利特去,”潘卡說。

     “行呀,”匹克威克先生說。

    “我吃過早飯就走。

    ” “慢着慢着,我的好先生;一點也不需要這麼拼命地趕進那大多數人隻想出來的地方阿,”好脾氣的矮小代理人說。

    “我們一定要有人身保護法[注]的手續。

    不到下午四點鐘,法官不會到公事房去。

    你得等到那個時候。

    ” “很好,”匹克威克先生說,抱着無動于衷的态度。

    “那末我們兩點鐘的時候在這裡吃一頓吧。

    去看看,山姆,關照他們準時弄好。

    ” 盡管潘卡一個勁兒勸谏和争辯,匹克威克先生還是堅持不動;吃的東西出剛現馬上又消失了;于是他被放進另外一輛出租馬車,到法院胡同;動身之前等南比先生等了大約半個鐘頭,因為他有個午宴參加,決不能打擾。

     在大律師院出庭的有兩位法官——一個是高等法院的,另一個是高等民事裁判所的——即使拿着一束束文件忙着進進出出的那些律師的辦事員們的人數可以作證,那麼擺在兩位法官面前等待着辦理的公事似乎多得很呢。

    匹克威克先生他們到達大律師院入口處的拱門之後,潘卡逗留了一會兒和馬車夫争論車錢和找零錢;匹克威克先生呢,走到一邊躲開那進進出出的人潮,懷着幾分好奇心看着周圍。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三四個擺窮架子的男子,他們對經過的許多代辯士們觸帽緻敬,好像有正經事情的樣子,匹克威克先生卻猜不透是什麼事。

    他們是些樣子古怪的人。

    一個很瘦弱,腿有點跛,穿着變了色的黑衣服,圍一條白圍巾;第二個又胖又粗蠢,穿着同樣的衣服,領子裡圈一大條黑裡帶紅的布;第三個是樣子矮小、枯萎、像喝醉了酒似的人,一張長滿粉刺的臉。

    他們三個在那裡徘徊着,手背在他們的身體後面,時而帶着焦急的臉色對匆匆走過的夾着文件的紳士們耳朵裡搗幾句鬼話。

    匹克威克先生記得他路過的時候常看見他們在拱門下面徘徊;他的那顆好奇心大發,想知道這些相的遊蕩者可能是屬于哪一種職業部門。

     南比緊挨在匹克威克先生旁邊站着,吮着小拇指上的一隻大金戒指,匹克威克先生正打算向他提出這問題,這時潘卡匆匆趕來,說時間不能耽擱了,立即領路進了院。

    當匹克威克先生跟着走的時候,那跛腿的人走過來對他殷勤地觸一觸帽子,遞上一張寫好字的卡片;匹克威克先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拒絕而傷害那人的感情,就有禮貌地接過來放在背心口袋裡。

     “喂,”潘卡說,要走進辦公室之一,事先轉過身來看看他的同伴們是否跟在後面。

    “進去吧,我的好先生,哈羅,你有什麼事呀?” 這最後的問話是對跛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