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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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

    匹克威克先生,你看見那位帶紗帽的太太嗎?” “那位胖老太太?”匹克威克先生天真地問。

     “别響,我的好先生——在巴一斯沒有人是胖的或者老的。

    那位是寡居的史納方納夫人。

    ” “是真的嗎?”匹克威克先生說。

     “何以見得,”掌禮官說。

    “别響。

    挨近點兒,匹克威克先生。

    你看見那位走過來的穿着很高雅的青年人嗎?” “是那長頭發、額頭很小的?”匹克威克先生問。

     “正是。

    巴一斯現在最富有的青年人。

    麥丹海德爵爺公子。

    ” “你的話當真?”匹克威克先生說。

     “是呀。

    你随後就可以聽見他說話了。

    匹克威克先生。

    他要對我說話的。

    和他在一起的另外一位紳士,穿淺紅色小背心,留黑胡子的,是克魯希頓大人,他的摯友。

    你好嗎,爵爺?” “熱喜(死)了,班頓,”爵爺說。

     “很暖呵,爵爺,”掌禮官答。

     “很熱呀,”克魯希頓大人表示贊同。

     “你看見爵爺的郵車沒有呀,班頓?”片刻之後克魯希頓大人這樣問;在那間隔的時間裡,麥丹海德小爵爺想把匹克威克先生凝視得不知所措,克魯希頓先生在思索什麼話題是他的爵爺非常愛談的。

     “啊呀,沒有見過,”掌禮官回答說。

    “一輛郵遞車!多好的想法!有——味兒!” “我的腦(老)天爺!”爵爺說,“我以為每個輪(人)都看見過那輛新郵車了;那喜(是)戲(世)上用輪雞(子)跑的東希(西)裡頭最精巧、最漂亮、最優美的了——油了紅顔色,帶奶油色的斑點。

    ” “有一隻真正的信箱,樣樣俱全,”克魯希頓大人說。

     “前面有個曉曉(小小)的座位,裝了鐵欄杆,預備開車雞的輪坐的,”爵爺接着說,“有一天早上我開着它香(上)布列希(斯)托爾,我穿着紅香衣,有兩個當差的在後面離我約有一哩;真是見鬼,那些輪都從草棚雞裡跑出來,攔住我的路,問我喜不喜(是不是)郵政局的。

    ” 對于這件趣事,爵爺笑得非常開心,聽的人當然也是。

    随後,麥丹海德爵爺把手臂挽住那位谄媚的克魯希頓先生的手臂,走開了。

     “快活的青年人阿,那位爵爺,”掌禮官說。

     “我想是吧,”匹克威克先生淡漠地回答着。

     舞會開始了,必要的介紹都作過了,一切準備手續都布置好了,安其洛-班頓又找到了匹克威克先生,帶他到牌室去。

     他們剛走進去,那位寡居的史納方納夫人和别的兩位舊派打扮,愛打惠斯特的女太太正在一張空着的牌桌旁逡巡;他們一看見安其洛-班頓護衛之下的匹克威克先生,就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知道他正是她們所需要的可以湊成一局的人。

     “親愛的班頓,”寡居的史納方納夫人說,哄小孩似的聲調,“給我們找一個可愛的人來湊成一局吧,好嗎。

    ”碰巧匹克威克先生這時正看着别處,所以那位夫人就朝他點點頭,富于忠情地皺皺眉頭。

     “夫人,我的朋友匹克威克先生,肯定是非常高興,我相信的,有——味兒哪,”掌禮官說,知道那個暗示。

    “這位是匹克威克先生,這位是史納方納夫人——這位伍格斯比上校夫人——那位波洛小姐。

    ” 匹克威克先生對每位太太小姐鞠了躬,而且發現躲避是不可能的,就玩起了牌。

    [注]匹克威克先生和波洛小姐一組,對史納方納夫人和伍格斯比上校太太。

     在發第二副牌的時候、王牌剛翻出來,有兩位年輕女士匆匆走進房來,分别在伍格斯比上校太太的座位兩邊坐好,耐心地等這一副打完。

     “喂,珍,”伍格斯比上校太太對兩個女孩子之一說,“什麼事呀?” “媽,我來問你,我是不是要和那個頂小的克勞萊先生跳舞,”她倆兩者之中比較漂亮也比較年輕的一個在說。

     “哦,上帝,珍,你怎麼想得出這種事呀!”媽媽憤憤然地回答說。

    “你沒有聽說嗎?他的父親一年隻有八百進款,他一死他就跟着完了?我為你害羞。

    絕對不要。

    ” “媽,”另一位低聲說,她比她妹妹大得多,而且非常地沒有風趣和矯揉造作,“已經把麥丹海德爵爺介紹給我了。

    我說我是還沒有訂婚,媽呵。

    ” “你是個甜蜜的寶貝,我的心肝,”伍格斯比上校夫人答,用她的扇子拍拍女兒的嘴巴子,“你是永遠叫人放心的。

    我的親愛的,祝福你!”說了這些,伍格斯比上校夫人極其愛護地吻了吻長女,對另外一個用警告的态度皺皺眉頭,然後繼續理她的牌。

     可憐的匹克威克先生!他從來沒有和這樣精明的三位女牌手玩過。

    她們厲害得要命,完全把他吓壞了。

    假使出錯一張,波洛小姐的眼睛就像制造匕首的工廠;假使停頓下來考慮哪一張牌好,史納方納夫人就向椅子背上一靠,帶着那種又不耐煩又憐憫的眼光對伍格斯比上校夫人微微冷笑,而伍格斯比太太一見這樣就聳聳肩,咳嗽一聲,好像是說,她懷疑他是不是還會把牌打出來。

    于是,每一副打完之後,波洛小姐總是帶着陰郁的臉色和責備的歎息來盤問匹克威克先生為什麼不跟着出紅方塊,或者為什麼不先出黑梅花,為什麼不墊掉黑桃,為什麼不一直出紅桃,為什麼不連出大牌,為什麼不打愛斯,為什麼不配合老開,等等;然而匹克威克先生對于這一切嚴重責問的答複,卻完全不能說出任何理直氣壯的理由;他這時早已經把打牌的竅門完全忘記了。

    而且有些人走過來旁觀,弄得匹克威克先生神經十分緊張。

    除了這一切,桌子近旁還有使人分散注意力的滔滔不絕的談話,那是安其洛-班頓和兩位馬丁特小姐;這兩位小姐因為孤孤單單湊不成對,所以對掌禮官大獻殷勤,希望找到一兩個失群的伴侶。

    這一切再加上不斷的人來人往的喧聲和擾亂,使得匹克威克先生不免把牌打措了;并且牌也跟他作對;當他們在十一點十分歇手的時候,波洛小姐氣壞了,立即站起身來,涕淚滂淪地坐了轎子徑自回家去了。

     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們會齊了,他們卻異口同聲地堅決聲明說幾乎從來沒有度過比這次更愉快的夜晚;大家一同回到白牡鹿之後,匹克威克先生喝了些熱東西鎮靜了一下感情,就上床睡覺,而且一上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