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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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昂,她說:&ldquo開初我以為自己能夠待下去。

    家裡本來滿是吃的東西,甘願養幾個兵士,決不離開家鄉跑到旁的地方去。

    不過等到我看見了那些家夥,那些普魯士人,我真不由自主了!他們使得我滿肚子全是怒氣了,我慚愧得哭了一天。

    哈!倘若我是個男子漢,上前去吧!我從窗子裡望着他們,那些戴着尖頂鐵盔的肥豬,于是我的女傭人抓住我的雙手,免得我把我的桌子椅子扔到他們的脊梁上。

    随後有幾個到我家裡來住宿了;那時候,我撲到了其中第一個的脖子上。

    掐死他們并不比掐死其餘的人格外難!倘若沒有人抓着我的頭發,我是可以結果那一個的。

    事後我不得不躲藏了。

    到末了,我找着了機會就動身了,現在我在這兒。

    &rdquo 大家稱贊她了。

    在這些沒有表示那麼猛幹的旅伴的評價中間,她的地位增高了;戈爾弩兌靜聽着她,一面保持一種心悅誠服者的贊歎而且親切的微笑;甚至于就像一個教士聽見一個信徒贊美上帝,因為長胡子的民主朋友都有愛國主義專賣權,正和穿道袍的漢子們都有宗教專賣權一樣。

    輪到他發言,他用一種理論家的語調,用那種從每天粘在牆上的宣言裡學得來的誇張口吻發言了,末後他用一段雄辯作了結論,用威嚴的态度攻擊那個&ldquo流氓樣的巴丹蓋。

    &rdquo 不過羊脂球立刻生氣了,因為她是波拿巴黨,她的臉蛋兒紅得像是一顆櫻桃,噘着嘴巴氣忿地說:&ldquo我真要看看你們坐在他的位子上會怎麼幹,你們這些人。

    那大概是很像樣的,對呀!這回正是你們出賣了他,這個人!倘若人都被你們這樣胡作非為的人統治,那麼隻好離開法國了!&rdquo戈爾弩兌是意氣自若的,始終保持一種高高在上的輕蔑微笑,不過大家覺得罵街的字眼差不多要出口了,這時候,伯爵插入中間費着勁兒安定那個怒氣沖天的&ldquo姑娘&rdquo,一面用權威的态度聲言一切誠實的見解都是可以敬重的。

    伯爵夫人和廠長夫人,她們的腦子裡素來懷着正經人對于共和國而起的無理憎恨,以及一切婦女對于神氣活現實行專制的政府而抱的天然愛惜,都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傾向于這個難能可貴的賣婬婦了:她的情感和她們的真很相像。

     提籃空了。

    十個人不用費事吃空了它,一面認為它當初沒有編得更大一點未免可惜。

    談話又繼續了一會,不過自從吃完了以後卻多少冷落一些。

     夜色下來了,黑暗漸漸變成了深沉的,寒氣在人消化食物的時候是更其使人覺得的,羊脂球盡管富于脂肪,寒氣也有些使得她發噤,于是蔔來韋夫人把自己的袖珍手爐送給她用,那裡邊的炭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換了好幾回,羊脂球立刻接受了這種好意,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腳凍木了。

    迦來-辣馬東夫人和鳥夫人把她倆的借給了兩個嬷嬷。

     趕車的點燃了車外的風燈。

    燈光是明亮而閃動的,照見轅子兩邊的牲口臀部的汗氣像雲氣一樣飄浮;大路兩邊的雪仿佛在移動的亮光底下伸展。

     車子裡什麼也分辨不出來了,不過在羊脂球和戈爾弩兌中間忽然起了一種動作;鳥老闆的眼睛正在暗中窺探,他相信看見那個大胡子突然向旁一偏,如同沉重地接受了什麼沒有聲音的打擊。

     前面的大路上出現一星一星的燈火了。

    那就是多忒鎮。

    他們走了!&rdquo!&rdquo小時,再加牲口在路上吃了四次草料休息了兩小時,一共就是!&rdquo3小時了。

    車子開到了鎮上,在招商旅館的門口歇下來。

     車門開了!一陣聽慣了的聲音教所有的旅客感到心驚肉跳;那正是軍刀鞘子接接連接撞着路面。

    立刻就有一個日耳曼人的聲音嚷着幾句話。

     車子雖然停了,不過誰也沒有下來,仿佛正有人等着旅客一下車就來屠殺。

    這時候,趕車的出面了,他從車外取下一盞風燈拿着向車裡一照,登時照明了車子内部那兩行神色張皇的臉兒,因為驚懼交集,眼睛都是睜大的,嘴巴全是張開的。

     在趕車的旁邊,燈光當中站着一個日耳曼軍官,一個非常之瘦的長個兒青年人,頭發是金黃的,軍服緊緊地縛着他的腰身仿佛是一個女孩子縛着腰甲,平頂的漆皮軍帽歪歪地偏向一邊,使人覺得他很像一家英國旅館裡的小使。

    他兩撇長得過度的髭須直挺挺地翹起,不斷地向上收束,最後隻有一莖金黃色的毫毛,纖細得教人望不見它的杪末,那像是壓着他的嘴角兒,牽着他的腮幫子,在嘴唇上印出一道下墜的折紋。

     他用阿爾薩斯口音的法語請旅客們下車,用一道生硬的語氣說:&ldquo各位可願意下車,先生們和夫人們!&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