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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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蠢話,我們去煩這煩那,真是個傻瓜。

    不過,她仍然虔誠地吻那個帶着她體溫的聖像,她把那個聖像看成可以驅除死亡的祛邪物,她一想到死就會怕得渾身發冷。

     她到梳洗間去也要缪法陪同,即使開着門,她在那裡呆一會兒,也要怕得渾身發抖。

    缪法又躺到床上,她還在卧室裡踱來踱去,每個角落她都要自己看看,那怕聽見一點點聲音,便吓得渾身打哆嗦。

    她在一面鏡子前面停下來,像從前一樣,她一看見自己的裸體,就忘掉了一切。

    但是這一次,她雖然看見自己的胸脯。

    腰部和大腿,更加害怕起來,最後她擡起雙手摸着臉上的骨頭,摸了好一陣子呢。

     "人死後樣子就會難看了。

    "她拖長聲音說道。

     她用手擠壓雙頰,睜大眼睛,下颌向内收縮,想看看自己死後是什麼樣子。

    接着,她把這一副鬼臉轉向了伯爵,說道: "你瞧,我死後腦袋會變得很小很小。

    " 伯爵見她那樣子,立刻生氣了。

     "你瘋了,快點睡覺吧。

    " 他似乎看見她躺在墳墓裡,長眠了一個世紀,隻剩下一身白骨。

    于是他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祈禱起來。

    宗教信仰一旦征服了他,每天這種信仰發作起來,就像中風一樣來勢兇猛,把他弄得疲憊不堪。

    他的手指格格作響,口中不停念着:"我的天主……我的天主……我的天主……"這是他的軟弱無力的叫喊,是他的罪孽深重的叫喊。

    盡管他知道自己肯定要下地獄,但他卻無力洗刷清自己的罪孽。

    娜娜回到床上時,她發現他蓋着被子,神色惶恐不安,指甲放在胸口,眼睛仰望着空中,似乎在尋找天國。

    娜娜又哭了,兩人摟抱起來,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倆自己也莫名其妙,隻能在愚蠢的頑念中打滾。

    以前他們已經度過類似這樣的一個個夜晚不過,這一次太荒唐了,娜娜不再害怕後,自己也這麼說。

    她突然起了疑心,便謹慎地問伯爵:羅絲。

    米尼翁可能已經把那封告發信寄出去了。

    但是事情并不是這樣,不過是伯爵害怕而已,沒有别的,因為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戴了綠帽子。

     缪法又一次離開娜娜出走,兩天沒回來,一天早上,他忽然來了他從來不在這樣的時刻回來。

    他臉色鐵青,兩眼通紅,心緒不甯,内心還在激烈鬥争着。

    可是心裡慌張的佐愛沒有顧上發覺他忐忑不安的神态,便很快跑過來迎接他,對他說道: "啊!先生,您終于回來了!昨天晚上,太太差點死掉了。

    " 伯爵問她一些詳細情況,她回答道: "這事說了别人真難以相信……太太小産了,先生!" 娜娜懷孕已經三個月了。

    很長時間以來,她以為自己隻是身體不适而己,但布塔雷醫生卻有點懷疑,後來他明确說她懷了孕。

    因為她覺得很煩惱,就竭盡全力隐瞞懷孕的真相。

    她神經質般地恐懼,心情憂郁,與這件事多少有那麼點關系。

    她對懷孕之事守口如瓶,為沒有結婚就懷了孕而感到很害羞,不得不把真相隐瞞起來。

    對她來說,這似乎是一件意外事故,人家知道了這事會有損她的聲譽,人家會取笑她。

    哎?真是開玩笑!真倒黴!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懷孕了,這次偏偏又碰上了。

    她驚訝不已,好象她的性器官的功能紊亂了,她一點不想要孩子,并把這東西作了别的用途時,她偏偏懷了孕。

    造化令她惱怒,在她正當享樂的時候,竟然要讓她當上嚴肅的母親,在她把周圍的男人一個個接着害死的時候,竟然給她一個小生命。

    難道人不該少遇到一些麻煩,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安排自己的生活嗎?這個小孩是從哪裡掉下來的呢?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啊!天哪!這個孩子的父親要有好心腸才肯承認孩子是自己的,因為現在還沒有一個人承認,如果一個人專門損害别人,他自己一生中肯定是不會很幸福的。

     這時,佐愛正把這件倒黴的事的經過講給伯爵聽。

     "将近四點鐘時,太太肚子開始疼起來。

    我見她到梳妝室去很久不出來,就進去看看,發現她躺在地上,暈了過去。

    是的,先生,她暈倒在地上,還有一攤血,像被人謀殺了一般……于是,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我非常生氣,太太應該把這事告訴我……當時恰巧喬治先生也在場。

    他幫我把她扶起來,他一聽到小産這個詞,也難過了……說真的,從昨天起,我就一直為太太發愁!" 公館裡的确亂糟糟的,仆人們跑上跑下,每個房間裡都有仆人進進出出。

    喬治在客廳的一張椅子上過了一夜。

    晚上,在太太平常接待客人的時間,喬治把這個消息一一告訴了太太的朋友們。

    他面色蒼白,帶着驚愕和激動的神态,講述事情發生的過程。

    斯泰内。

    拉法盧瓦茲。

    菲利普和其他人已經來過了。

    他們聽到第一句話,就大叫一聲,這不可能!一定是在開玩笑!接着,他們變得嚴肅起來了,目光盯着房門,神态惆怅,不停搖搖頭,不再覺得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