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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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從我們隊伍裡跑出一個纖細矯健的女人,她喊道:“住手!不許打!”她徑直沖向四方形隊列。

    這就像l19年前的隕石;散步的隊列停下了,隊伍凝固了,仿佛藍灰色的海浪被突然襲來的寒流封凍了。

     如果今天的風波,從實質上來說不太重要的話,如果這一切僅僅是開端,是第一塊隕石,而後面還雲集着不計其數的轟響着、燃燒着的巨石,它們将無窮無盡地墜落到我們這玻璃極樂世界來,那會怎麼樣呢? 我們正在散步,像平時那樣走着,也就是說,我們就像亞述人古迹上鑿刻的勇士那樣:有一千個腦袋,卻隻有組合在一起的、統一的兩條腿和統一甩動着的兩隻手。

    在大街街尾,電塔發出令人膽寒的嗚嗚聲。

    從街尾迎着我們走來一個四方隊形:前後左右都有衛兵押解,中間走着三個穿制服的号碼。

    他們胸前的金色号牌已被摘掉。

    這十分明白,明白得吓人。

     可能,我已經不是那個能認真地、平靜地吞食細菌(比如那個藍色太陽穴和雀斑臉)的吞噬細胞。

    我可能是個細菌。

    這種細菌可能在我們中間已滋生了上千個,可是也像我這樣喬裝打扮成吞噬細胞的模樣…… 我喜不自禁,樂極忘形。

    我想喊:“别放了她!”“抓住她!”這類話。

    可是我聽到的隻是自己的低語。

    而在我的肩頭,一隻手重重地落了下來。

    他們抓住了我。

    押着我朝前走。

    我想向他們解釋…… 突然,掀起的波浪就此停住不動,凝固了,這多麼可怕和反常。

    如果一天我們正按守時戒律表在散步,突然散了隊形,亂了陣腳,停了下來,那你會同樣感到可怕和反常。

    我們編年史上曾記載過類似的情況,最近的一次發生在l19年以前:從天空墜落下一塊隕石,它咝咝響着,冒着煙,落在正在散步的稠密的人群之中。

     我感到,有幾千雙驚恐得圓睜的眼睛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但這卻使那個野性的、手上汗毛濃重的我,更不顧一切地亢奮地、勇敢地奔去。

    他從我身體裡竄了出來,愈跑愈快,離她還剩兩步了,突然她回過頭來…… 當她轉過身,并把大腿扭向左邊時——她的這一動作突然點醒了我。

    我熟悉這柔韌得像軟枝條的身軀,我的眼睛、我的嘴唇和手接觸過它。

    當時我已确信無疑。

     “你們聽我說,你們怎麼不明白,我以為,這是……” 但是我哪能把自己的一切都解釋清楚呢,也說不清記在記事稿頁裡的我的病。

    我沒精打采,乖乖地被押着走……驟起的疾風刮落了一片樹葉,它無可奈何地落下地來,飄落着旋轉着,想能挂住在任何一根它所熟悉的枝條、樹叉和樹枝上。

    我也像這片樹葉,想抓住任何一個無聲的圓球玻璃房,抓住屋牆的透明玻璃,抓住電塔直指雲霄的淺藍色的尖針。

     現在,當沉重的帷幕将把我和這整個美妙的世界徹底隔絕開來的時候,我發現,在玻璃馬路上不遠處一個我熟悉的大腦袋正疾速地過來了,甩動着兩隻粉紅色的翅膀似的大手。

    又聽到了那熟悉的、扁平的聲音:“我認為有義務在這裡證明一下,号碼Д-503有病,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相信,他隻是受了不自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