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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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飯後,當音樂已經從棕擱園隔壁大旅館的跳舞廳裡響起來的時候,基拉特夫人看見雷斯脫在一個露台上吸煙,珍妮陪伴着他。

    珍妮穿着一身白緞的衣服,腳下穿着白色的伊鞋,頭發在額際和耳畔砌成濃厚魅人的一層。

    雷斯脫正在思考埃及的曆史,想起它那浪潮一般起伏不住的體質薄弱的民族,又想起尼羅河兩岸供給古今居民糧食的那一條狹窄的土地,想起熱河熱帶生活的奇觀,乃至這個埋沒在幾乎令人絕望的古代殘迹裡的包含近代設備和時髦旅客的大旅館。

    清晨,他和珍妮曾去參觀了金字塔。

     他們又坐了電車去看獅身人面像。

    他們看見一群群衣服檻褛、半身裸露的奇形怪狀的男人與孩子,在那些狹隘充斥了臭氣卻又色彩鮮明的小弄裡穿梭。

     “我感覺此地很紛亂,”珍妮曾在一處地方這麼說。

    “你瞧他們又髒又膩!地方我是喜歡的,可是他們未免太混雜了,像是一大堆的蟲子一般。

    ” 雷斯脫吃吃地笑着。

    “你的話大多是對的。

    不過是由于氣候原因。

    這就是熱。

    這就是熱帶的居民。

    此種情況下,生活總是糜爛的,彌漫肉味的。

    這是沒有法兒的事。

    ” “哦,我知道。

    我并不是怪他們。

    我隻感覺這樣的生活甚是古怪罷了。

    ” 那天晚上,他就一心想着此事,那時月亮用着一種盛旺的肉感的光輝照向大地。

     “嘿,我終于找到你了!”基拉特夫人突然叫道。

    “我連飯也沒來得及吃呢。

    我們今天回來得很晚。

    你的丈夫已然答應要同我跳舞了,甘夫人,”她微笑着然後繼續說。

    她也像雷斯脫和珍妮,已經被那熱和春天和月光等等的肉感勢力所支配了。

    四處都有濃郁的芬芳從樹林和花園中暗暗吹來。

    遠方,有駱駝的鈴聲叮當作響,伴以一種“阿亞!”和“喔唏!喔唏!”的異國呼聲,仿佛趕着一群怪獸走過街道一般。

     “很高興你同他跳舞,”珍妮欣然答應着,“他是應該跳舞的。

    我有時候也想跳跳呢。

    ” “那麼你應盡早學學,”雷斯脫和藹地說,“我當全力教你。

    我的腳步已經不像從前輕巧了,可是總還會些的。

    ” “哦,我未必要跳,”珍妮微笑說,“你們兩位快去吧,反正我一會兒就要回樓上去了。

    ” “你為什麼不去舞廳裡坐坐呢?我也就跳幾個圈子。

    然後就可以看别人跳了。

    ”雷斯脫說着就站了起來。

     “不,我想還是這裡坐坐的好。

    這很有趣。

    你去吧。

    基拉特夫人,你們一起去吧。

    ” 雷斯脫和嫘底走開了。

    他們成了耀眼的—對——基拉特夫人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舞衫,上面點綴着亮晶晶的黑珠子,美好的胳膊與脖頸都裸露着,一顧閃光的大鑽石筆正嵌在額上的黑發中。

    她的嘴唇紅潤,并有一種迷人的微笑,從兩片讨人歡喜的豐滿嘴唇裡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來。

    雷斯脫的身材本來強壯雄健,配上了一套合身的晚服,更顯得氣宇軒昂。

     “那個才是跟他相配的女人呢,”珍妮當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時候自言自語道。

    當時她就落入了一種沉思,把自己過的生活又回憶起來。

    有時候她覺得過去的事情就如同一場夢。

    又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仍舊是在夢中。

    人生在她耳朵裡響着,很像今晚告訴她一切。

     她已經聽見它的呼聲了:她已經知道它的變幻莫測了,但在它的背後,卻有種種的奧妙。

    在推移遷化,如同夢境的變幻一般。

    她為何如此讨男人的歡喜呢!雷斯脫為什麼不願抛棄她呢?她可以改變他嗎?她于是想起在科倫坡撿煤時代的生活,而今天晚上,她身處埃及,在這大旅館裡,做着一排房間的女主人,四周富麗堂皇,而雷斯脫仍對她一心一意。

    他為着她,曾經忍受過許多煩惱!為什麼的呢!難道她真的是這麼高人一等嗎?白蘭德曾經這樣說過。

    雷斯脫也曾經給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她仍舊自慚形穢,自覺身份卑微,自覺身邊這許多珍寶是她無緣享受的。

     于是,她重新産生第一次同雷斯脫到紐約時的那種感想,以為這種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