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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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他有些兒起色了,但是現在還不能出門。

    ” “我記得你母親說他是個玻璃工匠對嗎?”“是的,先生。

    ”本地這種工業之不景氣,他心裡是非常明白的。

    上次的選舉就是政治問題的一部分。

    那麼他們現在的情況就太糟糕了。

     “你家的每一個孩子都上學嗎?”他問。

    “是——是的,先生,”珍妮口吃着回答。

    她家裡原來有一個孩子因為沒有鞋子不能夠上學,可是她覺得這種事情說出來有點太不好意思。

    現在說出這一句假話,她心裡也非常的難受。

     他沉默地想了一會兒,這才覺得沒有理由可以再把她留住,就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

    他從口袋裡掏出薄薄兒的一疊鈔票,抽出了一張交給她。

     “你拿着吧,”他說,“告訴你母親,說我說的,拿它做什麼都可以。

    ” 珍妮帶着複雜的感情接過錢來,她竟然都忘記了去看看那是幾元的鈔票,這個偉大人物現在就站在她的身邊,他所住的這個特别的房間又這麼的引人注目,她居然都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麼了。

     “謝謝您,”她說,“您有特别規定的時間要我們來取衣服嗎?” “哦,是的,”他回答,“禮拜一——禮拜一的晚上你們出來取衣服吧。

    ” 她走了,他好像心不在焉似地把房門關上。

    他對于這一家人的感覺是異乎尋常的。

    貧窮和美的确成為一種動人的結合了。

    他坐在他的椅子上,專心地想像着她這一趟來所引起的愉快,他為什麼不去幫幫她們呢?“我一定要找到他們住的地方,”他最後下了這樣的決心。

     從此以後,珍妮就常常來取衣服。

    白蘭德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想念她,而且經過一定的時期之後,他竟能使她去掉同他見面時不适意的那點神态了。

    有一樁事情幫了他很大的忙,使他達到了這個目的,就是他叫她的小名。

    從這是她第三次來的時候開始的,此後就習慣的這麼叫了。

     他這樣叫她的小名,不是因為他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待,而是因為他很少對其他的人有這樣的感覺的。

    他在和這個女子談話的時候,老覺得自己還很是風華正茂的青年時期,又常常猜想她可能也會欣賞他這年輕的一面。

     至于珍妮,她是被這個人周圍的繁華世界所迷惑了,并且潛意識地也被這個人的内在所迷惑了,因為這輩子凡見過的人,要算他最有魅力了。

    他所擁有的東西樣樣都是好的,他所做的事情樣樣都是文雅的,出色的,周到的。

    從一種遙遠的來源——也許從她的日耳曼祖先身上,——她承襲了對于這一些東西的理解力和賞識力。

    生活是應該像他那樣生活的,其中她特别賞識的就是他那種慷慨的精神。

     她的這種态度,主要是從她的母親那裡遺傳來的,因為在她母親的心靈裡,同情遠遠大于理性。

    例如她把那十塊錢交給她的時候,那葛婆子竟高興得不知所措。

     “哦,”珍妮說,“我走出他的房間才知道有這麼多呢。

    他叫我把這交給你。

    ” 葛婆子接了過去,把它輕輕夾在兩隻合疊的手中,當即就看到了那高大強壯的參議員帥氣的影子在她面前了。

     “他是多麼帥氣的人啊!”她說。

    “他真是個好人。

    ”當天晚上以及第二天,葛婆子都一直在贊美這一棵珍奇的搖錢樹,一遍又一遍地說他的人品有多麼的好,心胸不知該有多麼的開闊。

    替他洗衣服的時候,她把衣服幾乎都搓爛了,隻覺得她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報答他的恩情。

    這樁事情她瞞着自己的丈夫。

    因為葛哈德有種固執的脾氣,雖然家中貧困至極,也決不願意接受他人的施舍,所以要他收下這筆錢,她一定要想出些辦法來。

    因此她一句不提,隻用它來買面包肉,依然過着他們艱苦的生活,使他感覺不到有這筆意外的橫财。

     從此以後,珍妮就把她母親的這種态度反映到參議員身上去,心裡非常感激他,說話也比以前随便些了。

    後來他倆的關系很要好,他竟把櫥櫃裡一個皮革做的相片框子送給她,因為他看出她非常喜歡這個相框。

    她每次來的時候,他總找一些理由故意多留她一會兒,後來不久,就發現她那溫柔的處女心裡深藏着一種厭惡貧窮的意識和一種不肯向人訴苦的羞愧。

    他從心裡喜歡她的這一點,看見她衣服褴褛,鞋子破爛,恨不能夠想出一種不至于得罪她的法子來幫助她。

     他很想找一個晚上跟她到她們家裡去,親自去看看她家裡是什麼樣的情況。

    但是他還是一個合衆國的參議員呢。

    她們一定住在很窮困的地方。

    想到這裡,他就不得不考慮一下,慎重的辦法暫占優勢。

    結果是,這個探訪的計劃終于擱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