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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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倒在他床上,幾乎抽風了。

    我是那麼害怕他拒絕我! “他默默地坐了好幾分鐘,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我的身邊,抓住我的一隻手。

     “‘您聽着,我的善良的、親愛的納斯金卡!’他也是噙着眼淚開始說話的。

    ‘您聽着,我向您發誓,如果有朝一日我有能力結婚,您肯定就是我的幸福對象。

    隻有您才是我的幸福,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

    您聽我說,我這次去莫斯科,要在那裡呆上整整一年。

    我希望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我回來的時候,如果您還愛我,我發誓,我們将成為幸福的一對。

    現在呢,卻是不可能的,我辦不到,我什麼也無權向您許諾。

    我再說一遍,如果一年以後這事還辦不到的話,将來總會有一天能辦到的,當然那得有個前提,就是假如您不甩掉我而另找他人,因為我不能、也不敢用什麼言語來約束您。

    ’“這就是他對我說的話,第二天他就坐車走了。

    我們約好關于此事,不向奶奶透露半點風聲。

    這是他的希望。

    呶,現在我的經曆已經全講完了。

    恰恰餅去了一整年。

    他回來了,到這裡已經三天了,可是……” “可是什麼?”我迫不及待地想聽完結局,急得叫了起來。

     “可至今他還沒出來見面!”納斯金卡似乎用盡了氣力,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連一點信息也沒有!……” 她馬上把話停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垂下腦袋,兩手捂着臉,突然放聲大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我怎麼也沒有料到如此結局。

     “納斯金卡!”我開始用怯生生的聲音悄悄地說道,“納斯金卡!看在上帝的面上,您别哭!您怎麼知道呢?或許,他還沒來呢……” “在這裡,他在這裡!”納斯金卡接着我的話講下去。

    “他在這裡,這我知道。

    還在他離開的前夕,我們就有過一個約定,還在那天晚上就說好了的。

    在我們說完我剛才告訴您的那些話以後就約好我們來這裡,也就是來這條沿河大道散步。

     那是晚上十點,我們坐在這條長凳上。

    當時我已不再哭泣,聽到他說的那些話,我心裡感到甜蜜蜜的……他說一回來馬上就來找我們,如果我不拒絕他的話,就把一切告訴奶奶。

    現在他回來了,這一點我知道,可是他卻不露面,無蹤無影!” 接着她又淚如雨下。

     “我的天哪!難道不能想點辦法,減輕一點她的痛苦嗎?” 我完全絕望地從長凳上跳起,大聲叫了起來。

    “納斯金卡,請您告訴我,我去找他行嗎?……” “難道這可能嗎?”她突然擡起頭來說道。

     “不,當然不行!”我猛然省悟,說道,“有了,您寫封信!” “不,這不可能,這不行!”她果斷地作了回答,不過已經低下頭,兩眼不再望我了。

     “怎麼不行?為什麼不行?”我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想法,繼續說道。

    “不過,您知道,納斯金卡,該寫一封什麼信呢?信和信可不相同啊……啊,納斯金卡,就這麼辦。

    請您相信我,相信我吧!我給您出的不是壞主意。

    這一切您可以辦得到。

    您不是已經開始邁出了第一步嗎?為什麼現在……” “不行,不行!那樣似乎我要強加于人,硬要……” “哎呀,我最最善良的納斯金卡!”我打斷了她的話,忍不住微微一笑。

    “為什麼不行呢?其實您完全有權這麼做,因為他向您許諾過。

    再說,從各方面來看,我覺得他是講信用的人,為人正派,”我繼續往下說去,為自己的論點所具有的邏輯力和說服力而越來越感到高興。

    “他為人怎樣?他用許諾約束了自己。

    他說過,隻要他結婚,那就非您不娶,而且他還給了您充分的自由,即使現在拒絕他也行……在這種情況下,您可以邁出第一步,您有這個權利,您對他有優勢,比如說,如果您想擺脫他的諾言的約束……” “您聽着,要是換上您,您會怎麼寫呢?” “寫什麼?” “寫這封信呀!” “要是我就這麼寫:‘親愛的先生……’” “一定要這麼寫上‘親愛的先生’嗎?” “一定要寫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什麼呢?我認為……” “行,行,往下寫吧!” “‘親愛的先生! 請您原諒,我……’不,不,不需要什麼原諒不原諒!這裡事實本身足以說明一切,您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寫吧:“‘我現在給您寫信。

    請您原諒我缺乏耐心。

    但是整整一年我滿懷希望,感到非常幸福,現在我連一天的懷疑都忍受不了,這責任在我身上嗎?現在,您已經回來,也許已經改變了自己的意圖。

    這封信會告訴您,我沒有抱怨,也不責怪您。

    我之所以不責怪您是因為我無法控制您的心。

    我的命運就是如此! “‘您是一個高尚的人。

    您對我這幾行迫不及待的信既不會嘲笑,也不會感到惱怒。

    您會想起,這是一個可憐的姑娘寫的,她孤孤單單,沒人教她,也沒人給她出主意,她從來不會自己控制自己的心。

    但是,還得請您原諒我,因為懷疑已經偷偷地爬進我的心房,盡避隻有一瞬間。

    即便在思想上您也不能忍心傷害那個過去和現在都那麼愛您的姑娘的。

    ’” “對,對!這正是我心裡所想的!”納斯金卡叫了起來,她的兩眼閃爍出高興的光芒。

    “啊!您解除了我的懷疑,您是上帝親自給我送來的!謝謝,我謝謝您!” “謝什麼?感謝上帝派來了我?”我異常興奮地望着她高興的臉蛋,進行反問。

     “對,既便是為了那個,我也要感謝您。

    ” “唉,納斯金卡!您知道,我們有時感謝别人,僅僅是因為他們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我感謝您,因為我見到了您,因為我這一輩子忘不了您。

    ” “‘唔,夠啦,夠啦!現在您給我聽着:當時是有約定的:隻要他一回來,馬上就把信留在我的熟人家裡的一個地方,讓我知道他的情況。

    我的熟人都是純樸的好心人,對我們的事,他們一無所知。

    或者,如果不能給我寫信,因為靠一封信把什麼事都說清楚是不行的,那麼他就在他回來的當天十點正到這裡來,這是我們約定的會面地點。

    他已經回來,這我已經知道,但三天來既不見他的信,也見不到他的人。

    早上要離開奶奶,我又怎麼也辦不到。

    請您明天把我的信交給我對您提到的那些好人,他們一定會轉給他的。

    如果有回信,您晚上十點親自把它帶來。

    ’“但是信呢,信呢?要知道,首先需要把信寫好!看來不到後天是辦不成的。

    ” “信……”納斯金卡神情慌亂地作了回答,“信……不過……” 但是,她沒有把話說完。

    她先是把臉轉了過去,不讓我瞧見,原來她已經滿臉通紅,紅得像玫瑰一樣。

    後來我突然感到我手中有一封信,顯然是早就寫好了的,而且一切準備停當,封好了口的。

    我的腦海中閃出一種非常熟悉、親切、動人的回憶。

     “羅——羅,申——申,娜——娜,”我開始唱起歌劇《塞維爾的理發師》的插曲來了。

     “羅申娜,”我們一起唱起來,我高興得差點把她抱了起來,她則滿臉通紅,紅得不能再紅了,随即就破涕為笑,雖然眼淚像顆顆珍珠似的,還在她黑黝黝的睫毛上抖動。

     “呶,夠啦,夠啦!現在我們告别吧!”她迅速說道,“這是交給您的信,地址在這兒,照着送去就是了。

    我們分手吧! 再見!明天見!” 她緊緊握住我的兩手,點了一下頭,然後像箭似的,飛進了她的胡同裡。

    我站在原地,目送她好久。

     “明天見!明天見!”當她從我的視野中消失時,這話還在我的腦海中回響。

     第三夜今天是個令人悲傷的日子,多雨,沒有陽光,很像我未來的老年。

    有這樣的奇怪思想、這麼陰暗的感覺在壓迫着我,我的腦海裡聚集着許多我還弄不清楚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我既無力去解決這些問題,也沒有解決它們的願望。

    這一切不是我所能解決的! 今天我們不會見面,昨天我們分手的時候,烏雲布滿了天空,還起了霧。

    我說過明天天氣會不好,她卻沒有作答,她不想說她不願意說的話。

    對于她來說,這一天是晴朗的,沒有一朵烏雲遮蓋她的幸福! “既然會有雨,我們就不見面吧!”她說道,“我不會來的。

    ” 我原以為她不會注意今天的雨,然而她卻沒有來。

     昨天是我們的第三次見面,是我們的第三個白夜…… 然而,快樂和幸福可以使人變得多麼美好啊!使你心裡的愛情燃燒沸騰!好像你想把自己的心完全灌進另一顆心裡,你希望一切都使人愉快,一切都帶上笑意。

    這種歡樂具有多大的感染力啊!她昨天說過的話裡包含着多少柔情、心裡對我充滿了善意……她對我是那麼殷勤,那麼親切,鼓勵和安慰着我的心!啊,幸福可以使人賣弄多少風情!可是我…… 我卻把這一切信以為真!我以為她…… 我的天哪,我怎麼可以這麼想呢?既然一切都已被别人拿走,一切都不屬于我,包括她的柔情蜜意、她的關心,她的愛……都不屬于我的時候,我怎麼能夠如此盲目,視而不見呢?至于對我的愛情,隻不過是想到很快就要與另一個人會晤時的歡欣,希望将自己的幸福強加于我的一種願望而已……在他沒有到來而我在徒勞無功地等待的時候,她雙眉緊蹙,膽怯害怕。

    她的動作,她的言語都變得不那麼輕松、愉快、輕佻。

    奇怪的是她增大了對我的注意,似乎本能地把她自己所希望的、如果不實現她就感到害怕的東西傾注到我的心上。

    我的納斯金卡是那麼膽怯,那麼害怕,似乎已經明白最終我是愛她的,所以對我可憐的愛情感到惋惜。

    我們不幸的時候,對别人不幸的同情就會更加強烈。

    感情不會破裂,而是更加集中…… 我是帶着滿腹心事去找她的,好不容易才見到她。

    我事先沒有預感到我現在的感覺,也沒有預料這一切會這麼結束。

     她高興得容光煥發,她在期待着回答。

    這回答就是她自己。

    他應該來,應該響應她的召喚,跑到這裡來。

    她來到這裡,比我整整早一個鐘頭。

    首先她對什麼都哈哈大笑,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她也發笑,我本想開口,卻又停了下來。

     “您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高興嗎?”她說道,“為什麼望着您就這麼高興?為什麼我今天這麼愛您?” “唔?”我下意識地反問,我的心已經開始抖動。

     “我之所以愛您,是因為您沒有與我戀愛。

    要是換上另一個人,讓他處在您的位置上,他肯定會心慌意亂,就會纏着我不放,就要唉聲歎氣,您卻是這麼可愛!” 她馬上握住我的一隻手,痛得我差得喊叫起來。

    她笑了。

     “天哪!您是一位多好的朋友!”過了分把鐘,她很認真地開始說話。

    “您确實是上帝給我送來的!假如您現在不同我在一起,我肯定會出什麼事的。

    您是一位多麼無私的人啊!您對我多好!我結婚以後,我們會更加親蜜,比親兄弟還要親。

     我幾乎會像愛他一樣愛您……” 不知道為什麼,我此時此刻,感到特别難過。

    但是某種類似于笑的東西,卻在我心中動了起來。

     “您在歇斯底裡大發作,”我說,“您膽怯了……您以為他不會來。

    ” “願上帝與您同在!”她回答說道,“如果我不幸福,您的不相信,您的責備就會使我大哭一場。

    不過,您使我産生了一個想法,給我提出了一個值得長久思考的問題。

    讓我以後去好好思考吧。

    不過我現在得向您承認:您說的是實話。

    是的!我不知怎的,心神不定,我好像全部身心都在期待,覺得這一切有點過于輕率。

    算了吧,關于感情問題,留待以後再說!……”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黑暗中出現一個人影,正朝我們迎面走來。

    我們兩個都哆嗦了一下,她還差點驚叫起來。

    我松開她的手,做出一個似乎想走開的手勢。

    但是我們估計錯了,來的不是他! “您怕什麼?您為什麼把我的手松開了”她說完就又把手伸了過來。

    “喂,怎麼啦?我們将一起會見他。

    我希望他看到我們多麼相愛。

    ” “我們彼此多麼相愛!”我叫了起來。

     “啊,納斯金卡,納斯金卡!”我心裡想道,“您這一句話說出了許多意思啊!這樣的愛情,納斯金卡,有時使您的心冷若冰霜,使您心情沉重。

    您的手是冰冷的,我的手卻熱得像一團火。

    您有多盲目啊,納斯金卡!……啊!有時候,一個幸福的人簡直叫人難以忍受!不過,我不能對您生氣! ……” 我的心終于再也忍耐不住了。

     “您聽我說,納斯金卡!”我大聲叫了起來,“您知道我這一整天是怎麼過來的嗎? “怎麼,出什麼事啦?快講給我聽!為什麼您直到現在還守口如瓶呢!” “第一,納斯金卡,我執行了您交給我的任務,交了信,到了您的好心朋友那裡,後來……後來我就回家睡覺……” “就是這些?”她笑着打斷了我的話。

     “對,幾乎就是這些。

    ”我壓住心情的激動,作了回答,因為淚水已經湧上我的兩眼。

    “我直到我們見面前一小時才醒來,但好像我沒有睡覺。

    我不知道我出了什麼事。

    我來是為了把這一切告訴您,好像時間對我來說,已經停止不動,好像一個感覺、一種情感從此就應該永遠留在我的心裡,好像一分鐘應該像一世紀那麼長,好像整個生活對于我來說,已經停止前進……當我醒來的時候,我覺得,一個早就熟悉的、以前在哪兒聽過、雖已忘卻卻仍然感到甜蜜的音樂旋律,現在想起來了。

    我覺得這個曲子一輩子都想從我的心靈中出來,不過直到現在它才……” “哎呀,我的天哪,我的上帝啊!”納斯金卡打斷我的話,“這一切到底為什麼這樣?我一句都聽不懂!” “哎呀,納斯金卡!我不過是想把這個奇怪的印象告訴您……”我開始用抱怨的口氣說話,這裡面還包含着希望,雖然它非常遙遠。

     “夠啦,您别說了,夠啦!”她說完一眨眼功夫就全猜到了,這個機靈鬼! 忽然間,她好像變得異乎尋常地愛說話,特别快活、跳皮。

    她笑着挽起我的手,想讓我也跟着她笑,于是我不好意思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得到她那麼響亮、那麼長時間的笑聲……我開始生氣,她卻突然向我賣弄起風情來了。

     “您聽着,”她開始說道,“要知道,您沒有愛上我,我是有點惱火的。

    等這人走了以後您好好分析吧!但是,您,不屈不撓的先生,您還是不能不誇我是如此純樸。

    我什麼話都對您說,什麼都告訴您,不論我腦海裡閃過多麼愚蠢的念頭,我都不對您隐瞞。

    ” “您聽!好像,這是十一點吧?”當均勻的鐘聲從市内遙遠的鐘樓響起時,我這麼問她。

    她突然停下腳步,收斂笑容,開始數鐘聲。

     “對,是十一下,”她終于用羞怯的、不大果斷的聲音說道。

     我馬上感到後悔,不該吓唬她,強迫她數鐘聲,并且責怪自己生氣。

    我為她感到傷心,不知道怎樣贖還我犯下的罪過。

    我開始安慰她,尋找他不來的原因,陳述各種各樣的理由,提供各種證據。

    誰也不會像她那麼容易在此時此刻上當受騙,再說任何人在此種時刻似乎也高興聽到哪怕是任何一種不着邊際的安慰話,即便是隻有一丁點辯解的理由,她也會聽着高興的。

     “說起來真是可笑,”我開始說了起來,為自己論證的異常明确而感到洋洋得意,因此我越說越激動。

    “他确實也不能來呀,是我被您,納斯金卡,弄糊塗了,上了當,弄得我忘記了時間:您隻要想一想就會明白,他隻能剛剛收到信。

    如果我們假定他不能來,又假定他要寫回信,那麼在明天以前,信就到不了。

    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取回信,馬上給您弄清楚。

    最後,我們還可以假設出上千種可能性,比如信到的時候他不在家,也許他直到現在還沒看到信呢?要知道,什麼事都有發生的可能啊!” “對,對!”納斯金卡作了回答,“我根本就沒有想到。

    當然,什麼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她繼續用十分豁達的口氣說話,不過語氣之中透露着惱火的意味,包含着某種遙遠的想法。

    “您幫我這麼辦吧,”她繼續說道,“您明天盡早去一趟,有什麼消息,馬上通知我。

    我住在什麼地方,您不是知道嗎?” 接着她又開始向我重說一遍她的地址。

     後來她突然對我那麼情意綿綿,那麼羞羞答答……她好像在注意聽我勸她說的話,但我向她提出一個什麼問題時,她卻一言不發,神情忐忑不安,把頭扭了過去。

    我朝她盯了一眼,原來她在哭泣! “唔,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呢?哎,你真是個孩子!多孩子氣啊!……算啦,别再哭啦!” 她試着想笑一下,安靜下來,但她的下巴颏還在抖動,胸脯還在起伏不平。

     “我在想您,”經過一會兒的沉默,她對我說道,“您真善良,如果連這一點我都感覺不出來,那我就真是鐵石心腸的木頭人了……您知道我現在腦子裡有個什麼想法嗎?我把你們兩個人作了比較。

    為什麼是他而不是您呢?為什麼他不像您這樣呢?他不如您,雖然我愛他超過愛您。

    ” 我什麼也沒有回答,她好像在等待,看我說出什麼話來。

     “當然,或許我還不完全了解他,對他不夠理解。

    您知道,我似乎老是怕他,他總是那麼嚴肅,好像有點驕傲。

    當然,我知道,他隻是看起來如此,其實他心裡的柔情比我心裡的多……我記得我提着包袱去找他時他看我的神情,您還記得吧! 不過,我仍然對他有點過份尊敬,看起來我們似乎不是平等的一對。

    ” “不,納斯金卡,不,”我回答說,“這意味着您愛他勝過世界上任何一個,甚至大大超過您愛自己。

    ” “對,我們假定如此吧,”天真無邪的納斯金卡這麼回答。

     “但是,您知道我現在腦子裡出現了什麼想法嗎?不過,我現在不打算講他一個人,而是泛泛地談所有的人。

    請您聽着,為什麼我們都不像兄弟對兄弟那樣坦誠?為什麼一個最好的人總好像有什麼事要瞞着另一個人,對他緘口不言呢?既然你知道說話是要算數的,為什麼現在不把心裡話明說出來?要不然,任何人看起來似乎都比本人更嚴肅,似乎都害怕一旦和盤托出自己的感情,就會使自己的感情受到傷害…… “哎呀,納斯金卡!您說的對。

    其所以發生這種現象,原因很多”我打斷了她的話,其實我自己此時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克制自己的感情。

     “不,不!”她滿懷深情地回答,“比如您吧,就不像别人! 真的,我不知道如何把我現在的感受給您講清楚,但是,我覺得比如您現在……就算是現在吧……我覺得您在為我作出某種犧牲,”她羞怯地補加了這麼一句,順便望了我一眼。

     “如果我說得不恰當,請您原諒我,您知道,我是個普普通通的姑娘,我的閱曆很少,我真的不會說話。

    ”她補充說道,那聲音卻因為隐藏着某種感情而不斷地顫抖,與此同時卻又竭力裝出微笑來。

    “不過,我隻想對您說,我非常感激您,而且所有這一切我都感覺出來了……啊,願上帝給您幸福!至于您以前對我講的那麼多有關我們的幻想家的話,完全是不對的,也就是說我要說的是:那與您根本沒有關系。

    您是個健康的人,完全不是您所描寫的哪樣的人。

    如果您曾經有過愛的話,但願上帝把幸福和愛人都給您!我對她沒有任何要求與希望,因為她和您在一起一定會非常幸福!我知道,我自己也是女人,所以如果我對您這麼說話,那就是認為您應該要相信我……” 她沒說完就中止了,接着就緊緊地握着我的手。

    我也激動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過了好幾分鐘。

     “是的,看來他今天是不會來了!”她終于擡起頭來說道。

     “他明天肯定會來,”我用最肯定的堅定聲音說道。

     “是的,”她快活起來,補充說道,“我自己現在也認為,他隻會明天來。

    那好,我們再見吧!明天見!如果下雨,我可能不來。

    但是後天我會來,我一定會來,但願我什麼事也不出。

    您一定要來這裡,我希望見到您,我會把一切都講給您聽。

    ” 後來我們分手告别時,她把手伸過來,望着我說道:“我們以後會永遠在一起,對嗎?” 啊,納斯金卡,納斯金卡!要是您知道我現在有多孤獨就好啦! 時鐘已經響過十點,我不能再坐在房間裡不動了。

    雖是陰雨天,我還是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我到了那裡,坐在我們坐過的長凳上。

    我本想到她的胡同裡去,但我感到害臊,于是折返回來,沒望她們家的窗戶,其實離她們家隻差一兩步遠了。

    我走回家來,那種愁苦的樣子,是從來沒有過的。

    多麼潮濕、陰暗的天氣啊!如果是晴天,我肯定會在那裡逛悠一整夜…… 但是還得明天見,明天見!明天她會把一切都講給我聽。

     然而,今天還是沒有信。

    不過,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們已經一起…… 第四夜天哪!所有這一切怎樣結局啊!如何結局啊! 我是九點鐘來的。

    她已經到了那裡。

    我老遠就發現了她。

     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她手臂依着沿河街的欄杆,沒聽到我走近她的腳步聲。

     “納斯金卡!”我竭力壓住自己的激動,喊了她一聲。

     “唔!”她說道,“喂,快點! 我莫明其妙地望着她。

     “喂,信在哪裡呢?您把信帶來啦?”她一手抓住欄杆,重複問道。

     “不,我沒有信,”我終于說了出來,“難道他還沒來?” 她面色慘白,相當可怕,一動不動地望了我好久。

    我粉碎了她最後的一線希望。

     “唔,但願上帝與他同在!”她終于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如果他這樣抛棄我,上帝是會和他在一起的。

    ” 她垂下兩眼,後來她想瞧我一下,但她又辦不到。

    她還花了好幾分鐘才克制住自己的激動。

    可是她突然轉過身子,伏在沿河大街的欄杆上,大聲痛哭起來了。

     “别哭啦!算了!”我本想開口說話,但我無力望着她繼續說下去,再說,我說什麼好呢? “您不要安慰我,”她哭着說道,“您千萬别說他,不要說他會來,說他不會那麼殘酷無情,那麼毫無人性地把我抛下,就像他所作的那樣。

    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我的信裡,那封倒黴的信裡有什麼問題嗎?……” 這時痛哭嚎啕的聲音,壓過了說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