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光棍布魯姆·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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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對方,互相握手緻意。

    沙皇和總統身後各站着兩位先生。

    沙皇和總統笑容滿面,而他們的随員卻闆着面孔。

    兩邊随員的目光都各自盯着他們的統治者。

    顯然這一切都是在船艙甲闆的最高處進行的,在船的下面很低的地方,站着幾排行禮緻敬的水兵,長長的列隊畫面到了照片的邊緣被剪斷了。

    布魯姆費德越來越有興緻地看着這張照片,然後把它往遠挪一點,眯起眼睛來看。

    他從前總是很能理解這樣的大場面。

    他覺得首腦人物這樣無拘無束、熱烈真摯并且漫不經心地相互握手符合實際情況。

    而随員&mdash&mdash順便說說,他們當然都是位高任重的先生,他們的名字在照片下面登着&mdash&mdash 的舉止要保護這一曆史時刻的嚴肅性也同樣正确。

    ) 布魯姆費德沒把他所要的東西取下來,他靜靜地坐着,看着仍未點着的煙鬥。

    他就這樣暗中守候着,突然,他一下子不再發愣,忽的在椅子上轉過身來。

    可兩個球也相應地作好了準備,或者說它們漫不經心地按照所掌握的規律,在布魯姆費德轉身的同時也改變了自己的位置,藏在他的背後。

    就這樣,布魯姆費德背對着桌子,手裡拿着冰涼的煙鬥坐着。

    這時氣球跳到桌下,因為那兒有塊地毯,所以聽不到它們的什麼聲音。

    這是個很大的好處;隻有很微弱的低沉的聲音,得非常注意才能用耳朵聽到它們。

    布魯姆費德全神貫注地、仔細地聽着。

    不過隻是現在這樣罷了,過一會兒他可能就聽不見了。

    布魯姆費德覺得氣球在地毯上出不了什麼聲音是它們的一大弱點。

    隻要把一塊或最好兩塊地毯推到它們下面,它們便幾乎無能為力。

    但隻不過是在一定時間之内無能為力,再說它們的存在就已經意味着它們還有某種力量。

     現在布魯姆費德很是需要一條狗,這樣一個小小的野性動物一會兒就能把氣球對付了,他想象着那隻狗怎樣用爪子去抓它們,怎麼用爪子趕它們,把它們趕得滿屋子跑,最後用牙咬住它們。

    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布魯姆費德就會買一條狗。

     不過氣球暫時隻能害怕布魯姆費德,他現在沒有心思把它們弄破,也許他缺少的隻是把它們弄破的決心。

    他晚上回家時疲備不堪,而在他需要安靜的時候,給了他這麼出其不意的一着。

    他這才感到他是多麼累。

    他肯定要把氣球弄破,并且就在最近動手,可現在還不,也許明天才弄破。

    再說,要是客觀地看整個情況,氣球的舉止也夠謙虛的了。

    比如它們可以時不時地跳到跟前,顯示顯示自己,然後再回到原來的地方,或者它們也可以再往高跳,碰到桌面,把自己搞破,免得在地毯上出不來聲音。

    可它們并沒有這麼做,它們不想惹布魯姆費德生閑氣,顯然它們僅把自己限制在必不可少的範圍之内。

     可這些必不可少的跳躍也足以敗壞布魯姆費德在桌旁的興緻。

    他才在那兒坐了幾分鐘就已經想去睡覺了。

    之所以要去睡覺的一個原因,也是由于他不能在這兒抽煙,因為他的火柴在床頭櫃上放着。

    就是說,他要抽煙得拿火柴,可要是他已經走到床頭櫃那兒,最好就呆在那兒,然後躺下。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内心還有個想法,他認為,氣球盲目地熱中于跟在他身後,會跳上床,要是他一躺下,不管他有意無意,也會在床上把它們壓壞。

    他不認為碎氣球的剩餘部分也還會跳。

    即便是非同尋常的現象總也得有個限度。

    往常,整個的球會跳,哪怕它們不能不間斷地跳,可破了的氣球決跳不起來,因此也不會在這兒跳。

     &ldquo起!&rdquo由于有了這種想法,他幾乎是故意地這麼喊着,他跺着腳和身後的氣球一塊走到床上。

    像是要證實他的希望似的,當他有意地靠近床時,一隻氣球立即跳到床上。

    與此相反,出乎人們預料之外的是,另一個球跳到床下去了。

    布魯姆費德根本沒想到球在床下也能跳動。

    他對這隻球感到氣憤,盡管他覺得這有失公正,因為也許這隻球在床下跳比在床上跳的那個球能更好地完成它的任務。

    現在一切都取決于球決定選擇什麼地方了,因為布魯姆費德認為它們不會長時間地分開。

    而過了一會兒,下面的球真的跳到床上。

    現在我可以抓住它們了,布魯姆費德非常高興地想着,他從身上解開睡衣,以便撲到床上去。

    可與此同時,這個球又跳到床下。

    布魯姆費德失望已極,垂頭喪氣地癱坐在那兒。

    看來,這隻球隻是到上面看了看,它不喜歡上面。

    這時另一隻球也跟着它,當然也呆在了下面,因為下面更好些。

    &ldquo這下整夜我都得聽響聲了&rdquo,布魯姆費德想着,他咬着嘴唇,點着頭。

     他悶悶不樂,其實他并不知道兩個氣球夜裡會怎樣妨礙他。

    他睡覺極好,這點小聲音他很容易克服。

    為了完全有把握,他按照所得到的經驗給它們往下邊推了兩塊地毯。

    好像他有一隻小狗,他要給它墊得軟些似的。

    兩隻球也仿佛累了困了,它們跳得比剛才更低更慢了。

    布魯姆費德跪在床前面拿燈往下照時,有時他覺得地毯上的氣球好像永遠要呆住不動似的,它們那麼弱軟無力地落下去,那麼慢悠悠地往前滾一點點兒。

    可是接着它們又盡職也擡了起來。

    布魯姆費德早上往床下瞧時,可能會很容易發現兩個安靜和諧的兒童氣球。

     可這兩個氣球好像不能堅持跳到第二天早上似的,因為當布魯姆費德躺在床上時,他一點也聽不到它們的聲音。

    他費力地聽着,從床上擡起身傾聽着&mdash&mdash無聲無息&mdash&mdash地毯的作用不可能這麼大,唯一的解釋就是,兩隻球跳不起來了,或許是碰到軟軟的地毯,它們沒有足夠的反跳力,所以暫時放棄了跳躍,或者,更可能的是,它們永遠也跳不了了。

    布魯姆費德可以起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他對終于安靜下來感到滿意,所以他甯願躺着不動,他不願用目光去觸動那兩個安靜下來的氣球。

    他甚至願意放棄吸煙,他把身子轉向一邊立刻睡着了。

     但是,如同往常一樣,他并非睡得踏踏實實;他這次睡覺也沒作夢,但很不安穩。

    夜裡他無數次地被驚醒,總以為有人在敲門。

    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沒有人敲門;誰會在半夜敲門,而且是敲他一個孤獨的單身漢的門。

    盡管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卻總是一再地驚起,好一會兒緊張地盯着門,張着嘴,睜大着眼睛,濕漉漉的前額上抖動着一撮頭發。

    他試圖數着被攪醒的次數,但被那些大的數字搞昏了頭,于是又睡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知道敲門聲從哪裡來,不會是在門上敲,肯定是在其它什麼地方敲,可他睡得稀裡糊塗想不起來他的猜測有什麼根據。

    他隻知道,在大的敲擊聲産生以前,有很多細小的難聽的拍打聲聚在一起。

    要是能夠避免大的敲擊聲,他本來願意忍受所有難聽的小的拍打聲的,可由于什麼原因來不及了,這會兒他不能采取行動,機會錯過了,他說不出一句話,隻能張着嘴不出聲地打着呵欠,生氣地把臉往枕頭上撞,就這樣過了一夜。

     清早,女傭的敲門聲将他喚醒,他以一種被解脫的歎息對這種輕弱的敲門聲表示歡迎,以往他總是抱怨敲門聲聽不見,他剛要喊&ldquo進來&rdquo時,聽見還有另外一種輕快的,雖然是微弱的,但卻完全是一種打仗似的敲擊聲。

    這是床下的氣球。

    它們醒了,難道和他不一樣,它們在夜裡聚起了新的力量了嗎?&ldquo就來,&rdquo布魯姆費德朝女傭喊着,跳下床,小心翼翼地、好像他的背上有氣球似的,一下子坐在地上,背一直對着氣球,他轉過頭來看着它們&mdash&mdash他差點要罵起來。

    就像孩子夜裡推開讨厭的被子一樣,也許兩個球由于整夜進行小小的不間斷的抖動,把床下的地毯推開得這麼遠,以至它們自己又能置身于空地闆上制造聲音了。

    &ldquo回到地毯上去,&rdquo布魯姆費德闆着臉說,當氣球由于地毯的緣故又安靜下來以後,他才把女傭叫進來。

    這個肥胖的、遲鈍的、老闆着身子走路的女人把早飯放到桌上,并遞給他一些必要的東西,布魯姆費德一動不動地穿着睡衣站在床邊,抓着下面的球。

    他的目光跟着女傭走,看她是不是發覺了什麼。

    她的耳朵重聽,不大可能發覺什麼,布魯姆費德把自己的過度敏感歸結于沒睡好覺,他以為自己看見女傭在這或那兒磨磨蹭蹭,在一個什麼家具邊上站着不動,揚起眉毛偷聽。

    要是能使女傭快一點幹完她的活兒他就高興了,可她幾乎比平時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