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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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為俄國化的法語,意為“我的親愛的”,“我的可愛的小妞”。

     “您這是在罵我,您哪。

    ” “那麼說,你是不敢去杜索酒樓噗;居然還邀請别人!” “他剛才說他去過巴黎,”校官太太接口道,“肯定是胡謅!” “費多西娅季季什娜,您這是在罵我。

    就是去過嘛。

    真去過,您哪。

    ” “哼,這麼一個鄉巴佬,還去過巴黎?” “就是去過嘛,您哪。

    真去過,您哪。

    我跟卡爾普瓦西裡伊奇在那兒可出風頭啦。

    您總認識卡爾普瓦西裡伊奇吧?” “我幹嗎要認識你的卡爾普瓦西裡伊奇?” “也沒什麼,您哪……事情是從不禮貌引起的,您哪。

    我們在那兒,在巴黎這地方,在茹伯爾太太家打破了一面鑲在牆上的英國大鏡子,您哪。

    ” “打破了什麼?” “一面大鏡子,您哪。

    這鏡子大極了,占了整整一面牆,由下往上,直到天花闆;可是卡爾普瓦西裡伊奇喝醉了,因此就跟茹伯爾太太講起了俄國話。

    他就站在那面大鏡子 旁邊,還把胳膊肘支在鏡面上。

    茹伯爾太太沖他嚷嚷,用的是本國話,意思是:‘這大鏡子值七百法郎(一法郎合咱們的四分之一盧布),你會打破的!’他一聲冷笑,兩眼瞅着 我;而我則坐在他對面的小沙發上,摟着個大美人兒,模樣兒可不像這娘們——醜八怪,而是千嬌百媚,說句得體的話,您哪。

    她嚷嚷:‘斯捷潘捷連季奇,斯捷潘捷連季奇! 咱倆對半分,怎麼樣?”我說:行啊!’——于是他就掄起拳頭猛擊了一下大鏡子——砰的一聲!隻看見碎片飛落。

    茹伯爾太太一聲尖叫,沖着他的臉嚷嚷道:‘你這強盜,你幹什麼 呀?’(沒錯,說的是他們本國話)。

    他就對她說:‘茹伯爾太太,把錢收下,我就是這脾氣,别添亂’,當下就甩給了她六百五十法郎。

    少給了五十,您哪。

    ” 這時,在什麼地方,隔着好幾道門,與我們持的那房間相隔兩三間屋,傳來了可怕的刺耳的尖叫。

    我打了一個寒噤,也喊叫起來。

    我聽出了這叫聲:這是葉蓮娜的聲音。

    緊接 着這聲悲戚的喊叫之後,又傳來了另一些喊叫聲、罵聲和扭打聲,最後是幾聲清脆、響亮的耳光。

    這大概是米特羅什卡在大打出手,收拾那娘們。

    門砰的一聲猛地推開,葉蓮娜沖 進了房間,她臉色慘白,淚眼模糊,穿着白色的細市連衣裙,但已經揉得稀皺,扯得稀爛,頭發剛梳得整整齊齊,但像是剛經過一番搏鬥似的都弄亂了。

    我面對房門站着,她沖過 來,撲到我的懷裡,用兩手緊緊摟着我。

    大家都跳起來,情況一時大亂。

    她一出現,又發出了一片尖叫聲和吵嚷聲。

    她一進門,米持羅什卡就緊跟着出現在門口,一隻手揪住那個 一副狼狽相的死對頭大肚子的頭發。

    他把他拽到門口,使勁一搡把他搡進了房間。

     “把這家夥揪來了!聽憑發落!”米特羅什卡得意洋洋地說道。

     “我說萬尼亞,”馬斯洛博耶夫說,不動聲色地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坐上咱倆的馬車,帶上這小姑娘,趕快回家,這兒的事你就甭管了。

    其餘的明天辦妥。

    ” 我二話沒說,一把抓住葉蓮娜的手,就把她帶出了這個賣淫窩。

    我不知道,那裡,他們的事是怎麼了結的。

    我們一路出去,并沒有人阻攔。

    老闆娘自顧不暇,都吓呆了。

    一切 是那樣迅雷不及掩耳,她想阻攔也辦不到。

    馬車夫在等我們,二十分鐘後,我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葉蓮娜好像半死不活似的。

    我解開她的衣扣,往她臉上噴了些水,就把她放到沙發上。

    她開始發燒,說胡話。

    我望着她那蒼白的小臉,她那沒有血色的嘴唇,原先梳攏得很整 齊,還抹了油,現在卻歪到了一邊的漆黑的頭發,望着她那身打扮,以及衣服上還殘留着的幾個粉紅色的蝴蝶結——我一下子全明白了,這事有多醜惡啊!苦命的孩子!她的病越來 越重了!我寸步不離地守護着她,并且拿定主意今晚不去看娜塔莎了。

    有時候,葉蓮娜擡起她那長長的睫毛,看着我,久久地、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仿佛在辨認我到底是誰似的。

     已經很晚了,大概有午夜十二點多了吧,她才睡着。

    我也躺在她身旁的地闆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