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3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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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了床,給多蘿西留了一張字條,說她出去辦點公事,便乘纜車下了山去。

    她走在擁擠不堪的街道上,街上車水馬龍,汽車、黃包車、轎子,穿得花花綠綠的歐洲人和中國人,熙熙攘攘來往不停。

    她來到了鐵行公司的辦事處。

    之前已經有一艘船離開了港口,另一艘要在兩天後起航,她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登上那條船。

    當辦事員告訴她所有的艙位都已經訂滿了之後,她請求和主管見面。

    她說出了自己的姓名,不一會兒那位曾與她有過謀面的主管迎了出來,将她接進了辦公室。

    他顯然知道她身處的境遇,當她申明她的請求時,他便叫人拿來了乘客名錄。

    但這份名單讓他皺住了眉頭。

     “我懇求你幫幫我。

    ”她急切地說。

     “我想這塊殖民地上的每個人都會不惜滿足您的任何請求,費恩夫人。

    ”他回答道。

     他叫來了一名辦事員,詢問了幾句,然後點了點頭。

     “我将會調換掉一兩個人。

    我知道您正欲回家,我想我們應該竭盡全力滿足您的要求。

    我為您單獨安排了一個小客艙,那應該是您所期望的。

    ” 她謝過了他,便帶着滿意地心情離開了。

    真巴不得飛回去,這是她此時唯一的想法。

    真巴不得飛回去!她給父親發了一封電報,通知他們她的歸期,此前她已經把瓦爾特去世的消息用電報告訴了他們。

    她回到了唐生家的寓所,把剛才的事跟多蘿西說了。

     “你的離去将使我們非常地遺憾。

    ”這位好心腸的女人說道,“不過我理解你想和父母待在一起的心情。

    ” 回到香港以來,凱蒂遲遲不敢到她的房子去。

    她害怕再走進那扇門,害怕那些熟悉的場景會讓她回憶起過去。

    但是如今她别無選擇了。

    唐生已經給她的家具找到了買主,同時為這所房子找到了一位熱心的續租人。

    但是房子裡還留有她和瓦爾特的衣服,去湄潭府的時候他們隻帶走了一兩件,另外還有很多書、照片,和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兒。

    凱蒂巴不得離這些東西遠遠的,她可不想再跟過去那段日子有任何的瓜葛。

    不過若是将它們一幹全堆到拍賣會上去,恐怕會激起感時傷懷的殖民地上流社會的憤慨之情,說不定他們會把這些東西全收集起來,運到她家裡去。

    所以午飯剛過,她打算去一趟她的住所。

    熱心幫忙的多蘿西提出跟她一塊兒去,但是在凱蒂再三推辭下,最終同意讓多蘿西的兩個童仆跟去,幫着打點一下東西。

     房子一直交給管家照料,凱蒂到來時是他開了門。

    走進屋子裡,凱蒂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初次造訪的陌生人。

    屋子裡收拾得幹淨整潔,所有的物件都放在原來的位置,等着她回來後方便取用。

    天氣非常暖和,陽光也很足,可在這些寂靜的房間裡卻飄蕩着冰冷、凄涼的氣氛。

    家具還像以前一樣呆闆地擺放在原處,用來插花的花瓶也似乎沒有移動過位置。

    那本凱蒂不知道什麼時候扣在桌上的書也還像原來一樣靜靜地扣着。

    凱蒂覺得他們好像隻離開了一分鐘,可是這一分鐘卻像永恒一樣漫長,使人想不到何時房子裡才會再次充滿歡聲笑語。

    鋼琴上攤開的狐步舞曲的樂譜似乎等待着人去演奏,可你卻有種感覺,當你按下琴鍵的時候不會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瓦爾特的房間還像他在時那麼整潔。

    箱櫃上擺放着兩幅凱蒂的加擴照片,一幅是她穿着舞會禮服照的,另一幅是她的婚禮照。

     男孩們從儲藏室裡搬出了行李箱,凱蒂站在一邊,看着他們分揀物件。

    他們動作十分麻利,凱蒂估計走之前的這兩天肯定能把所有東西都打理妥當。

    這段時間她決不能讓自己胡思亂想,她是肯定沒那個閑功夫的。

    忽然,凱蒂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是查爾斯·唐生。

    她的心裡痙攣了一下。

     “你來幹什麼?”她問道。

     “能去你的起居室嗎?我有些話要跟你談。

    ” “我很忙。

    ” “我隻占用你五分鐘。

    ” 她沒再說話,隻叫仆人接着做他們的事,然後領着查爾斯來到了隔壁的房間。

    她沒有找地方坐下,好讓他明白有話趕緊說完就走。

    她知道她的臉色蒼白,心跳得很厲害,但還是用冷淡、敵意的眼神直視着他。

     “你有什麼事?” “我剛聽多蘿西說你後天就要走。

    她告訴我你來這裡打理東西,讓我打個電話問問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 “非常感謝,我一個人還應付得來。

    ” “我猜也是。

    我來不是要問你這個。

    我想問你突然要走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

    ” “你和多蘿西對我很好,我不希望讓你們覺得我在利用你們的好心腸,老是賴着不走。

    ”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 “你會在乎那個嗎?” “我在乎得不得了。

    我不希望是我做出什麼事把你逼走了。

    ” 她垂下了目光。

    她的身旁是一張桌子,她看到桌上放着一份《簡報》。

    它已經是幾個月以前的了,那個可怕的夜晚瓦爾特一直盯着它看,那時……現在瓦爾特已經……她揚起了臉。

     “我覺得自己低賤透了。

    你絕不會比我還鄙視我自己。

    ” “但是我沒有鄙視你。

    我昨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當真的。

    你這樣一走了知又有什麼好處呢?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成為好朋友?你總是認為我背棄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