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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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餐廳十分狹小,而且絕大部分被一張寬大的桌子占據了。

    牆上挂着描繪聖經故事的版畫以及相應的說明文字。

     “所有的傳教士都有這麼一張大餐桌。

    ”韋丁頓向他們做了解釋,“因為他們每年增加一個孩子,結婚之初他們就要為這些未來的小不速之客們準備好足夠大的桌子。

    ” 屋頂上懸挂着一盞石蠟燈,這時候凱蒂可以更清楚地觀察韋丁頓一番。

    他秃了頂的頭曾誤使她以為他已經不再年輕,然而現在看來他應該還不到四十歲。

    他有着高高圓圓的額頭,額頭以下的臉很小,但是圓圓胖胖的,毫無棱角,臉色也十分紅潤。

    這張臉很像猴子的臉,雖然難看,但是不乏魅力,因為它十分逗趣。

    他的五官裡面,鼻子和嘴大小跟小孩的差不多;眼睛不算大,但是又亮又藍;他的眉毛是淺色的,十分稀疏。

    遠遠看去,他活像是一個老男孩兒。

    他不停地給自己倒酒,随着晚餐的進行,凱蒂越加覺得他這個人一點也不鄭重内斂。

    不過,就算是他喝醉了酒,也沒有說出什麼酒過傷人的話,反而是興高采烈,樣子頗像一個酒過三巡的好色之徒。

     他談起了香港,在那兒有很多他的朋友,他很想知道他們近況如何。

    前年他剛去那兒賭過一次賽馬。

    他談起各色賽馬來如數家珍,對它們的主人也頗為熟知。

     “順便問一句,唐生現在怎麼樣了?”他突然問道,“他快當上布政司了?” 凱蒂感到她的臉噗地一下紅了,然而她的丈夫并沒有看她。

     “我認為不出意外。

    ”他回答道。

     “他是那種官運亨通的人。

    ” “你認識他嗎?”瓦爾特問。

     “是的。

    我跟他很熟。

    我們曾一起從國内同路旅行過。

    ” 河的對岸響起了聽聽铛铛的敲鑼聲,接着爆竹也劈劈啪啪地響了起來。

    在那裡,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座城鎮正處于驚恐之中;死亡随時會無情地光顧那些曲曲折折的街巷。

    但是韋丁頓卻開始談起了倫敦。

    他的話題放到了戲院上。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倫敦正在上演哪出劇目,還将上次臨來之時看的一出戲的細節娓娓道來。

    當他講到那位滑稽的男演員時不禁哈哈大笑,而描述起那位音樂劇女明星的美貌來,卻又歎息不已。

    他高興地告知他們,他的一個表弟已經同一位傑出的女明星成了婚。

    他曾與她共進午餐,并榮幸地受贈了一張她的玉照。

    等他們到海關做客時,他會把照片拿出來給他們一看。

     瓦爾特專注地看着他的客人,但目光漠然且略帶嘲諷,顯然他絲毫沒有被對方的幽默所打動。

    他試圖禮貌地想對那些話題表示興趣,但凱蒂明白他其實一無所知。

    話間,瓦爾特始終面帶着微笑,然而凱蒂的心裡卻不明所以地充滿了恐懼。

    在這座已故傳教士留下的房子裡,雖然離那座瘟疫肆虐的城市僅一水之隔,但是他們似乎與整個世界完全隔絕。

    坐在這裡的僅僅是三個孤獨且彼此陌生的人。

     晚餐結束了,她從桌邊站了起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是我該說晚安的時候了。

    我想回房睡了。

    ” “我也将起身回去。

    我猜測瓦爾特醫生也準備就寝了。

    ”韋丁頓回應道,“明天一大早我們還得出去呢。

    ” 他同凱蒂握了手。

    看來他的腳還沒有打晃,但是他的兩眼放光,已和平常大不一樣。

     “我會來接你。

    ”他對瓦爾特說,“先去見見地方官和餘團長,然後再去女修道院。

    在這兒你可以大幹一場,我向你保證。

    ” 17 當她第一次有機會和韋丁頓單獨聊天時,她有意把話題引向了查理。

    他們到達此地的那個晚上韋丁頓曾經提起過他。

    她裝作與查理并不谙識,稱他隻是丈夫的一位熟人罷了。

     “我對他不怎麼留意。

    ”韋丁頓說道,“他嘛,我覺得他很招人厭煩。

    ” “想必你是過于挑剔了。

    ”凱蒂回答說,這種明快、戲谑的腔調她是信手拈來的。

    “據我所知,他可是香港數一數二、極受歡迎的人物。

    ” “這個我知道。

    那就是他苦心經營的事業。

    他深谙籠絡人心之道。

    他有種天賦,讓每個遇到他的人都覺得跟他情投意合。

    對他來說不在話下的事,他總是樂得為你效勞;要是你之所願稍微難為了他,他也會讓你覺得換了誰也是做不來的。

    ” “的确是招人喜歡的人。

    ” “魅力,自始至終一成不變的魅力會使人厭煩,我個人認為。

    當你跟一個并非殷勤而是嚴肅的人交往時,就會感到相當舒坦。

    我認識唐生有好多年了,有那麼一兩次,我看到他摘下了他那張面具。

    不過我不關心他這個的,我就是普普通通一個海關低級官員。

    據我了解,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會向任何人付出什麼東西,除了他自己。

    ” 凱蒂悠閑自得地坐在她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