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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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這個天機,阿爾西德卻不肯洩露。

    最後還是布特告訴我,窩主是厄爾特旺,他小兒子在他和阿爾西德之間跑腿。

    這樣一來,我是不是步步深入,探悉這個野蠻家庭的底細呢。

    我偷獵的勁頭有多大啊! 每天晚上我都跟阿爾西德見面,我們捕捉了大量兔子,甚至還逮住一隻小山羊:它還微有氣息。

    回想起阿爾西德宰它時欣喜的樣子,我總是不寒而栗。

    我們把小山羊放在保險的地點,厄爾特旺家小兒子夜裡就來取走。

     采伐的樹木運走了,樹林的魅力銳減,白天我就不大去了。

    我甚至想坐下來工作;須知上學期一結束,我就拒聘了;這工作既無聊,又毫無目的,而且費力不讨好。

    現在,田野傳來一點歌聲、一點喧鬧,我就倏忽走神兒。

    對我來說,一聲聲都變成了呼喚。

    多少回我啪地放下書本,躍身到窗口,結果一無所見!多少回突然出門……現在我惟一能夠留神的,就是我的全部感官。

     現在天黑得快了。

    天一擦黑兒,就是我們的活動時間,我像盜賊潛入門戶一樣溜出去。

    從前我還沒有領略過夜色的姣美,現已練就一雙夜鳥一般的眼睛,欣賞那顯得更高、更搖曳多姿的青草,欣賞那顯得更粗壯的樹木。

    在夜色中,一切景物都淡化,修遠了,地面變得疏闊,整個畫面也變得幽邃了。

    最平坦的路徑也似乎險象環生,隻覺得隐秘生活的萬物到處醒來。

     “現在你爹以為你在哪兒呢?” “以為我在牲口棚裡看牲口呢。

    ” 我知道阿爾西德睡在那裡,同鴿子和雞群為鄰;由于晚間門上鎖,他就從屋頂的洞口爬出來,衣服上還保留家禽的熱乎乎的氣味。

     繼而,他一收起獵物,不向我揮手告别,也不說聲明天見,就倏地沒入黑夜中,猶如翻進活門暗道裡。

    農場裡的狗見到他不會亂咬亂叫;不過我知道,他回去之前,肯定要去找厄爾特旺家那小子,把獵物交出去。

    然而在哪兒呢?我無論怎樣探聽也是枉然;威吓也好,哄騙也罷,都無濟于事。

    厄爾特旺那家人絕不讓人靠近。

    我也說不清自己的荒唐行徑如何才算大獲全勝:是繼續追蹤越退越遠的一件普通秘密呢?還是因好奇心太強而臆造那件秘密呢?——阿爾西德同我分手之後,究竟幹什麼呢?他真的在農場睡覺嗎?還是僅僅讓農場主相信他睡在那裡呢?哼!我白白牽扯進去,一無所獲,非但沒有赢得他的更大信任,反而失去幾分他的尊敬,不禁又氣惱又傷心。

     他突然消失,我感到極度孤單,穿過田野和露重的草叢回返,渾身泥水和草木葉子,仍舊沉醉于夜色、野趣和狂放的行為中。

    遠處莫裡尼埃爾在酣睡;我的書房或瑪絲琳卧室的燈光,宛似平靜的燈塔指弓哦。

    瑪絲琳以為我關在書房裡,而且我也使她相信,我夜間不出去走走就難以成眠。

    此話不假:我讨厭自己的床鋪,甯肯呆在倉房裡。

     今年野味格外多,穴兔、野兔和雉紛至沓來。

    布特看到一切順利,過了三天晚上也入夥了。

     偷獵的第六天晚上,我們下的十二副套子隻剩下兩副了,白天幾乎被一掃而光。

    布特向我付一百蘇再買鋼絲的,鐵絲套子根本不頂事。

     次日,我欣然看到我的十副套子在博加日家裡,我不得不稱贊他的熱忱。

    最叫人啼笑皆非的是,去年我未假思索地許諾,每繳一副套子賞他十蘇;因此,我不得不給博加日一百蘇。

    布特用我給的一百蘇又買了銅絲套子。

    四天之後,又故技重演。

    于是,再給布特一百蘇,再給博加日一百蘇。

    博加日聽我贊揚他,便說道: “該誇獎的不是我,而是阿爾西德。

    ” “唔!”我還是忍住了;過分驚訝,我們就全壞事兒了。

     “對呀,”博加日接着說,“有什麼辦法呢,先生,我上年紀了,農場的事就夠我忙乎的。

    小家夥代我查林子,他也熟悉,人又機靈,到哪兒能找到偷下的套子,他比我清楚。

    ” “這不難相信,博加日。

    ” “因此,先生每副套子給的十蘇,我讓給他五蘇。

    ” “他當然受之無愧。

    真行啊!五天工夫繳了二十副套子!他幹得很出色。

    偷獵的人隻好認了,他們準會消停。

    ” “嗳!先生,恐怕是越抓越多呀。

    今年的野味賣的價錢好,對他們來說,損失幾個錢……” 我被愚弄得好慘,幾乎認為博加日是同謀。

    在這件事情上,令我氣惱的不是阿爾西德的三重交易,而是看到他如此欺騙我。

    再說,他和布特拿錢幹什麼呢?我不得而知,也永遠摸不透這種人。

    他們到什麼時候都沒準話,說騙就騙我。

    這天晚上,我給了布特十法郎,而不是一百蘇,但警告他這是最後一次,套于再被繳走,那就活該了。

     次日,我看見博加日來了,他顯得很窘促,随即我比他還要窘促了。

    發生了什麼情況呢?博加日告訴我,布特喝得爛醉如泥,直到淩晨才回農場;博加日剛說他兩句,他就破口大罵,然後又撲上來把他揍了。

     “因此,”傅加日對我說,“我來請示,先生是否允許我(說到此處,他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