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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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跪凳上,直到天黑。

    她的貼身女仆受到騎上的密令,幾次進屋來監視,但問她什麼話也得不到回答。

    将近晚上八點鐘,她搖鈴叫來仆人,要她拿來給女兒定做好的衣裙,并吩咐八套車。

    與此同時,她讓人通知騎士,說她要去參加舞會,并希望他陪同前往。

     卡蜜兒雖是個孩子,但身段極為曼妙輕盈。

    這可愛的軀體線條初具,母親給她打扮得又樸素又清純。

    卡蜜兒整個裝束就是一條繡花細布白衣裙、一雙白緞小鞋、脖子上挂的一條美洲果實項鍊,以及頭上戴的一頂失車菊花冠;她得意地照着鏡子,高興得跳起來。

    母親就像不願跳舞的人那樣,身穿絲絨衣裙;等騎士上樓來,她把女兒拉到活動穿衣鏡前,連連親吻,反複說道:“你真美!你真美!” 德-阿爾西夫人不動聲色,問仆人車是否套好,問她丈夫是否去。

    騎士把手遞給妻子,他們一道去參加舞會。

     大家常聽人談及,這是頭一次見到卡蜜兒。

    因此,小姑娘一露面,就吸引過去所有好奇的目光。

    原以為德-阿爾西夫人會顯得尴尬和不安,其實滿不是那麼回事。

    她照常同人客氣一陣之後,便十分坦然地坐下了,根本不管每人以什麼眼光注視她女兒,是驚奇還是裝出感興趣的樣子,任由女兒滿客廳裡走,仿佛連想都沒有想。

     卡蜜兒又在舞會上見到小夥伴,她跑向一個,又跑向另一個,就好像在花園裡那樣。

    然而,那些小姑娘見到她,态度都有點矜持和冷淡。

    騎士在一旁見了,内心顯然很痛苦。

    他的朋友走到他面前,紛紛贊揚他女兒的美貌;一些外地人,甚至一些生人也上前搭話,有意來恭維他。

    他感到别人是在安慰他,而他不大吃這一套。

    不過,大家的眼神兒錯不了,那眼神逐漸使他心中有了點喜悅。

    卡蜜兒打手勢幾乎同所有人說過話,便回來站在母親的雙膝之間。

    剛才,别人見她到處走,還以為她會做出奇特的舉動,至少會有好奇的表現;然而,她隻是向人深鞠一躬道晚安,見到英國小姐就握一握手,見到小朋友的母親就送去親吻,這一切也許是記在心裡的,但是她做得十分可愛,又十分天真,然後就安安靜靜回到原來的位置;大家開始贊賞她了。

    這可憐的靈魂出不來的軀殼,也的确美極了。

    她那身材、面容、卷曲的長發,尤其她那無比明亮的眼睛,讓所有人驚訝。

    她的目光竭力猜測一切,她的動作竭力表達一切,與此同時,她那沉思而憂郁的神态,也給她的一舉一動、她的童稚的舉止和姿态,增添了幾分大氣的樣子;如果一位畫家或雕塑家在場,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許多人過來圍住德-阿爾西夫人,用手勢向卡蜜兒提了無數問題;一種真誠的善意、一種由衷的同情,就這樣取代了詫異和反感。

    事情很快就有點過分了,一旦鄰居接連重複同樣一件事情,總要出現這種情況。

    說什麼從未見過這樣可愛的孩子,說什麼她無以倫比,容貌舉世無雙。

    總之,卡蜜兒得到了普遍的贊揚,但她本人卻絲毫也沒有理會。

     德-阿爾西夫人則領會了。

    這天晚上,她表面始終很平靜,而心卻跳得很厲害,這是她應得的最幸福、最純潔的心跳。

    她和丈夫相視而笑,這種微笑抵得上眼淚了。

     這工夫,一名少女坐到鋼琴前,開始彈奏四組舞曲。

    孩子們拉起手,站好位置,開始跳當地舞蹈教師教給他們的舞步。

    家長也開始相互恭維,贊美這個小小的晚會可人心意,彼此引導注意他們子女多麼可愛。

    很快就喧聲四起,有孩子的歡笑聲、青年之間過分的調笑、少女之間的閑聊、爸爸之間的高談闊論、情人之間酸溜溜甜蜜蜜的客套話,總之,這就是外省的一場兒童舞會。

     騎士目不轉睛地看着女兒;可以想見,卡蜜兒沒有跳四組舞,她頗為憂傷地注視别人跳舞。

    一個小男孩過來邀請她,她隻是搖了搖頭。

    花冠紮得不太牢,幾朵夫車菊搖掉了。

    德-阿爾西夫人擡起來,很快用别針重新固定上。

    她把親手編的花冠修好了,再一回頭,怎麼也找不見丈夫了:客廳裡沒有他了。

    德-阿爾西夫人讓人問問她丈夫是否走了,是否乘車走了,得到回答說,他步行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