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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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大屋子裡有個留着紅胡子、身材不高、體格健壯的人坐在小桌旁吃東西。

    他身邊坐着一個高高大大、黑頭發、沒有胡子的人。

    他們在說法語。

    他們的眼神雖然使我很窘,但是我仍舊決定在他們面前的蠟燭上點着香煙。

    為了不同他們的視線接觸,我就眼望着旁邊,走到桌子跟前,開始點煙。

    香煙點着後,我忍不住看了那位吃午飯的先生一眼。

    他那雙灰色的眼睛正充滿敵意盯着我。

    我剛要扭過身去,他的紅胡子就微微抖動起來,他用法語說: &ldquo我吃飯的時候,不喜歡人抽煙,先生!&rdquo 我嘟囔了幾句難以理解的話。

     &ldquo不,我不喜歡,&rdquo那個留小胡子的人正顔厲色地接着說,飛快掃了那個沒有胡子的人一眼,仿佛請他看看他怎樣申斥我,&ldquo先生,我也不喜歡那些無禮到竟然到我的鼻子底下來抽煙的人,我也不喜歡那些人。

    &rdquo我立即恍然大悟,這個人是在罵我。

    但是一開始我還對他懷着歉意哩。

     &ldquo我沒有想到這會打擾您。

    &rdquo我說。

     &ldquo啊,您沒有想到您是個粗野的人,但是我可想到了。

    &rdquo那個人大喊起來。

     &ldquo您有什麼權利這樣喊叫?&rdquo我說,感到他是在侮辱我,我自己冒起火來。

     &ldquo是這樣一種權利,就是我從來不允許任何人輕視我,對像您這樣的家夥,我總要教訓一頓。

    您姓什麼,先生?您住在哪兒?&rdquo 我氣得了不得,我的嘴唇發抖,喘不過氣來。

    但是我還是感到自己不對,大概因為香槟酒喝多了,我沒有對那位先生說一句粗魯的話,我的嘴唇反而很溫順地對他說出了我的姓名、住址。

     &ldquo我姓科爾皮科夫,先生,您以後要客氣些。

    我們後會有期(Vousaurezdemesnouvelles[25])。

    &rdquo他結束說,因為全部談話都是用的法語。

     我隻說了一句:&ldquo非常榮幸&rdquo,拼命使自己的聲音盡量堅決,随後扭過身子,拿着那支已經熄滅的香煙回到我們的房間裡去。

     我既沒有對我哥哥,也沒有對我的朋友們講出剛才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因為他們正在熱烈地讨論;我獨自坐在一個角落裡開始思量這件怪事。

    &ldquo您是個粗野的人,先生(unmalélevé,monsieur)[26]!&rdquo這句話不住地在我耳朵裡鳴響,使我越來越憤慨。

    我的酒意完全消失了。

    當我考慮我在這件事上采取的行動時,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我的心頭,我覺得自己的舉動像個懦夫。

    &ldquo他有什麼權利攻擊我?他為什麼不幹脆對我說,我妨礙了他?可見是他錯了?他管我叫粗野的人的時候,我為什麼不對他說:先生,粗野的人就是準許自己撒野的人呢?或者,我為什麼不索性呵斥他說:住嘴!那樣就妙極了。

    我為什麼不要求他決鬥呢?唉,我沒有這樣做,卻像個卑鄙的懦夫一樣忍氣吞聲。

    &rdquo&ldquo您是個粗野的人,先生!&rdquo這句話不住地刺痛我的耳鼓。

    &ldquo不,不能這樣善罷甘休!&rdquo我暗自思量,于是站起身來,決心再去找那位先生,對他講幾句厲害話,如果迫不得已,甚至可以用燭台砸他的腦袋。

    我懷着極其喜悅的心情想到最後這個主意,但是當我又回到大房間的時候,心裡卻也相當害怕。

    幸虧科爾皮科夫先生已經不在那裡了,大房間裡隻有一個侍者在拾掇桌子。

    我想告訴侍者出了什麼事,向他解釋這一點也不怪我,但是不知怎地我改變了主意,又懷着郁郁不樂的心情回到我們的房間裡。

     &ldquo我們的外交家出了什麼事?&rdquo杜布科夫說,&ldquo他大概在決定歐洲的命運。

    &rdquo &ldquo口歐,讓我安靜一會兒吧!&rdquo我無精打采地說着,扭過身去。

    這以後,我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不知怎地我開始思考杜布科夫根本不是個好人。

    &ldquo為什麼他老開玩笑,叫我&lsquo外交家&rsquo?這裡面沒有含着什麼好意。

    他隻想赢沃洛佳的錢,到什麼姑母家去逛逛&hellip&hellip他身上沒有一點招人喜歡的地方。

    他說的都是謊話,要不就是庸俗不堪的言語,而且他老想取笑我。

    我覺得他簡直笨極了,而且還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