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 芙蕾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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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命向她招手,神色異常慘淡;早上醒來,她就改變了主意。

     芙蕾上前跟她說了一句,“我要去換衣服,跟我上去吧,”她就随她上了樓。

    芙蕾領她進了伊摩根舊日的寝室,這是預備好給她梳妝打扮用的。

     瓊在床沿上坐下,瘦瘦的,身體筆直,就象個秋天的精靈。

    芙蕾把房門鎖上。

     她當着瓊把新娘的衣服脫下來。

    她生得多美呀! “我想你會當我是個傻瓜,”她說,嘴唇在抖,“因為如果是喬恩多好。

    可是這有什麼關系?馬吉爾要我,我也無所謂。

    這樣我可以離開家。

    ”她把手伸進胸口花邊領子裡,掏出一封信來,“喬恩寫給我的。

    ” 瓊看一下信:“奧卡納根湖,英屬哥倫比亞。

    我不回英國了。

    上帝永遠保佑你——喬恩。

    ” “你看出嗎,這一來她永遠不怕了,”芙蕾說。

     瓊把信還了她。

     “這對伊琳不公平,”她說,“她一直告訴喬恩可以照自己意思行事。

    ” 芙蕾苦笑一下。

    “你說,她不是也毀掉你的幸福嗎?” 瓊擡起頭來。

    “親愛的,人的幸福是誰也毀不了的。

    這話毫無道理。

    打擊是有的,但是我們又冒了起來。

    ” 芙蕾伏了下來,臉埋在她的伊斯蘭教徒長袍上;看見這種情景,瓊感到一陣難受。

    一聲壓抑着的嗚咽升進她耳朵裡。

     “不要——不要難受,”她輕聲說,“不要哭了!來,來!” 可是芙蕾的下巴仍舊緊緊抵着她的大腿,而且嗚咽得不可開交。

    唉,唉!這是免不了的。

    事後她就會覺得好些了!瓊拍拍那個美麗頭上的短發,她心裡所有零碎的母愛一時都集攏來,透過她的指尖進入這個女孩子的腦子裡。

     “不要讓它壓着你,親愛的,”她終于說。

    “我們不能控制生活,但是我們能夠和它鬥争。

    自己要争氣。

    我就是不得不如此。

    我也抓住不放過,象你一樣;我也哭過,象你現在這樣哭過。

    可是你看看我呢!” 芙蕾的頭擡了起來;一聲嗚咽忽然轉為短促的慘笑,說實話,她眼前看見的是一個消瘦的,而且相當放縱、相當疲憊的女孩子,可是眼睛裡仍顯出勇敢。

     “好吧!”她說。

    “很對不起。

    我想隻要我飛得快,飛得遠,我就會忘記他。

    ” 她爬起來,走到洗臉架那兒。

     瓊看着她用冷水洗去淚痕。

    當她站在鏡子面前時,除掉一點宜人的紅潤外,臉上已看不出啼痕。

    瓊從床沿上站起來,把一個針球拿在手裡,把兩根針故意插錯地方,好象這是發洩同情的唯一辦法。

     芙蕾打扮好時,她說:“讓我吻吻你,”就用下巴使勁抵一下芙蕾溫熱的粉頰。

     “我要抽支煙,”芙蕾說,“你不用等我。

    ” 瓊看見她坐在床沿上,嘴邊叼支煙,眼睛半閉,就離開她下樓。

    客廳門口站着索米斯,好象對女兒遲遲不下樓感到焦急似的。

    瓊把頭一昂,下到二樓的樓梯轉角。

    佛蘭茜剛巧站在那裡。

     “你看!”瓊用下巴向索米斯的方向擡一下。

    “那個人沒有指望!” “你是什麼意思,”佛蘭茜說,“沒有指望?” 瓊不答腔。

    “我不等新人上車了,”她說。

    “再會!” “再會!”佛蘭茜說,一雙鐵灰的眼睛瞪得多大。

    這個古老的仇怨!真的,很有點傳奇意味! 索米斯走到樓梯邊上往下望,看見瓊走了,滿意地透了口氣。

    芙蕾為什麼還不下來呢?他們要趕不上火車了。

    火車将要把她從他身邊帶走,然而他仍舊不能不擔心他們誤掉火車。

    後來她來了,穿一身深黃衣服,戴一頂黑絲絨小帽,趕下樓來,掠過他進了客廳。

    他看見她吻了她母親、姑母、法爾的妻子、伊摩根,然後向他走來,和平時一樣敏捷、美麗。

    在這閨女生活的最後一刻,她将怎樣對待自己呢?他不能指望過多啊! 她的嘴唇在他面頰中間抵一下。

     “好爹爹!”她說,就走了。

    好爹爹!好多年她沒有這樣稱呼他了。

    他深深抽一口氣,緩步随着下樓。

    還得鬧那些扔花紙屑和其他無聊的玩意兒。

    可是他很想再看見她伸出頭來笑那麼一下,不過如果不當心的話,這些人的鞋子就會打中她的眼睛。

    他耳朵裡聽見小孟特興奮的聲音:“再會,先生;謝謝你!我太快活了。

    ” “再會,”他說;“不要誤了火車。

    ” 他站在離地面四層的石階上,這裡可以從人頭上——從那些讨厭的帽子和頭上望出去。

    新人上了汽車了;花紙屑扔了起來,象雨點一樣,鞋子也扔起來了。

    索米斯心裡湧起一陣——他也說不出是什麼——可是眼睛模糊得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