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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的悲傷,也許還是隻把它當成奇形怪狀的塔來欣賞的好吧。

    一切都取決于欣賞古迹或觀賞紀念建築物人們的心理活動。

    不知戰争的中小學生們來此地修學旅行,就是聽到導遊的介紹,大概也不會對這塔有什麼感覺,隻是渾渾然地望望而已吧。

     反正,塔是作為“八炫之基柱”建造的,後來又塗上了“和平之塔”的新名字,除了戰敗受挫以外似乎沒有什麼可以來解釋的。

    當它成為奧林匹克聖火進入日本的慶祝場所後,确實注入了新的生命。

    如果再複活紀元節的話,那麼,也許就可以将文字闆按原樣鑲嵌到大門上去了。

    這個紀念塔,随時代而變化。

    作為某種紀念而建造的建築物,年年月月,這樣變來變去的事,似乎還是很少的。

     與此相反,直木現在坐着的海邊,就是伊邪那歧命用水洗卻“死之玷污”的神話傳說裡的海濱,可是寂寞的海邊呀:傳說裡“阿波歧原”,甚至連一塊紀念碑也沒有,隻有為防避霜降風害而打竹籬笆牆的人們,忙碌地劈着竹子,遠遠傳來單調的聲音,除此以外,還有今天那特别平穩的波濤聲。

    直木覺得像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在這空落落的海邊似的。

    即使是溫柔的海濱,假如沒有人迹,那也會漂浮起寂寞的氣氛,何況這兒還不是溫柔的海濱。

    隻是南國的陽光很強烈。

     直木所讀的《古事記》裡說,伊邪那歧命從與之共建國家的愛妻伊邪那美命那腐爛的、爬滿蛆蟲的死屍邊逃了出來,即從神話時代作為不潔物的“死”裡逃了出來。

    男神用水淨身,從他逃走和祓禊中,又有着再生各種神的明朗情緒。

    糜爛的女神屍體上,雷“八名”寄宿着。

    勇猛的“雷神”們,竟然是從這裡生出來的。

    直木一直覺得:這一情節今天的人們是無法想象的。

     “那時确實沒有火葬吧。

    ”直木歪着腦袋小聲說,“假如自己火葬時火焰發出的聲音,能在天地之間震響百雷的話……” 古今的英雄偉人也沒有這種事。

     “不,基督教也是如此吧。

    基督教以外也有那種傳說中的人吧。

    ” 反正,從女神的屍體中誕生出“雷”來的神話,讓直木感覺有“他”的存在。

     日本的神話和南方各國的神話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直木在學生時代讀過聽過比較學說,所以知道一些。

    可是,那一個一個故事已經淡忘了,隻是迷迷糊糊記得有幾個相似的。

     可是,現在海邊的直木,并不想努力回憶起什麼來,幾乎隻是無心地,悠然地反複讀着。

     應該是死人的伊邪那美命并不像死人,那是神話的關系吧。

    讓男人看到自己醜陋屍體的女神,高叫了一聲“吾羞辱也”,于是,她讓黃泉國的醜女們去追趕男神。

    男神趕快把束發的黑色發绺扔過去,發绺變成了黑葡萄。

    死之國的醜女們喜歡吃那葡萄,讓伊邪那歧命逃走了,不久,她們又讓追趕上來。

    這回,他從鬓角右面插着的梳子上扳下一個齒,扔了過去。

    于是,那梳子的齒變成了竹筍,插在了地裡。

    趁着醜女們挖竹筍吃的時候,男神又逃走了。

     女神又讓八柱雷神糾集了一千五百人的死之國軍隊,去追趕男神。

    男神把十拳之劍拿在手裡,一邊在背後揮舞着一邊逃走,直逃到“黃泉比良坡”的腳下,于是,采下了那裡的三個桃子,扔向追來的人。

    死之國的人都逃走了。

     直木記起,有學者說,這個“黃泉比良坡”,是黃泉國與現在的“國”,即生之國與死之國的邊界。

    “比良”這個詞,像是懸崖的意思。

    《古事記》還特地添寫了一筆,“黃泉比良坡”,就是“現在出雲之國的伊賦夜坡”。

    但那究竟指的是什麼呢?女神命令追擊伊邪那歧命的“黃泉醜女”,被說成是死之污穢的拟人化。

     然而,“黃泉醜女”、雷神帶領的“一千五百黃泉軍”,都失敗了,女神氣憤地忍不住。

    于是,她自己親自追趕而來。

    男神将“千人拽之岩”,即一千個人也拖不動的大盤石拖過來,擋在黃泉比良坡。

    《日本書記》裡寫着:“勇絕妻之誓”。

    就是說,用這塊大石頭擋着,伊邪那歧命向妻子提出了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