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奮鬥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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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錢。

    我們這兒陳列的東西不能标多大價錢。

    好買賣全給第五街的店鋪做去了。

    ” 尤金真吃了一驚。

    十塊錢!-,多麼豈有此理的價錢!随便怎麼說,上一個這樣的地方來有什麼用?他跟美術主任或是較大的店鋪可以做較大的買賣。

    可是他們在哪兒呢?他可以向誰去接洽呢?除去他已經奔走過的那些較大的店鋪外,哪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店鋪呢?他最好現在收起自己的畫來,去做什麼别的。

    他一總隻有三十五幅;照這樣的價錢,全部賣掉也隻有三百五十塊錢。

    那對他有什麼用處?他的情緒和這個初步的經驗使他相信,它們賣不出更大的價錢來。

    大概至多出到十五塊,或許還不到,而結果他也不見得寬裕。

    畫弄得沒有了,他還是一無所得。

    他應當找點兒事做,保全自己的畫。

    但是什麼事呢? 對于一個處在尤金這種地位的人——他那會兒三十一歲了,除去在擴大他的藝術見識和能力方面取得的那一點兒學問外,什麼别的訓練都沒有接受過——想找一件什麼别的可做的工作,是很困難的。

    他精神上的不自在當然是第一個大障礙。

    這使他顯得神經質而沮喪,因此對于想找一個體格健全的人的雇主,他多少是不能令人滿意的。

    其次,他的神氣和态度已經成為一個道地的藝術家——文雅的、不好交際的、不可捉摸的。

    有時候,他還有一種過分冷淡的神氣,尤其當着那幫他認為平凡的人,或是那幫在神色和态度上似乎想爬到他頭上去的人。

    最後,他想不出自己當真想做什麼事——他的藝術能力會恢複的;在這個難關裡,它應當來支持他一下,這個見解始終萦繞在他的腦海裡。

    他一度想到自己或許可以做一個美術主任;他深信他會是一個很好的美術主任。

    另一次,他想到寫作,但那也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從替芝加哥報紙特刊寫過文章後,他就從來沒有寫過什麼,而幾次想集中思想在這方面進行的努力,也很快地向他證實了一點:他這會兒對于寫作也是不成的。

    他很難寫成一封入情入理、思想貫串的信給安琪拉。

    他也回想到早先在芝加哥的日子,想起自己做過收帳員和洗衣店的送貨車夫,他決定也許可以再做點兒那樣的事。

    他認為自己可以去找一個電車售票員或是綢緞店店員的位置。

    在規定時間裡必需按規律辦事,這是合他的脾胃的,他認為這有治療的作用。

    他應該怎樣去找一個這樣的工作呢? 如果他精神上不是這麼紊亂,這不可能成為一件困難的事,因為體力上,他很活潑,能夠擔任一個普通的職務。

    他原來可以坦白、直率地向查理先生或是艾撒克-魏爾泰姆提出要求,憑他們的勢力找個可以渡過難關的差事,但是他本來就很敏感,而他目前的虛弱使他更膽怯、更怕羞。

    當他想到去做什麼繪畫以外的事情時,他隻有一個希望,那就是避開人們的目光。

    具有他的儀表、名譽、鑒賞力和文雅的氣度,怎麼能去跟售票員、綢緞店店員、鐵路工人和車夫們哥兒弟兄地打交道呢?這辦不到——他沒有那種勇氣。

    況且那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至少他認為是過去的了。

    在做美術學校學生的日子裡,他就把那扔到了後邊。

    現在得跑出去,找個工作!他怎麼可以呢?他在街上走了好幾天,回到房間裡來試試是否碰巧還可以畫畫,同時寫出雜亂的、感情用事的長信給安琪拉。

    這真可憐。

    在一陣憂郁的時候,他就随便拿出一幅畫去賣掉,有時候拿着畫走上好幾英裡路,得個十塊到十五塊錢就脫手。

    唯一的安慰就是散步,因為在走着的時候,他不會覺得非常難受。

    大自然的美,人們的活躍,使他消愁解悶。

    他常在一天晚上回到房間裡來,覺得自己仿佛大有改進,仿佛他現在就要好起來了,但是這并不能繼續上多久。

    一會兒工夫,他就又回到以前的心情上去了。

    他這樣過了三個月,漂泊不定,然後才看出來自己必須做點兒事——秋、冬兩季不久就又要到來了;他就會一點兒起色也沒有。

     走投無路之中,他首先想到的是找個美術主任的職位做做,但是跟雜志發行人談過兩、三次以後,他很快就看出來,這種性質的位置不會交給一個沒有經驗的人的。

    它需要學習上一段時期,就象一切别的工作那樣,而那些在别處擔任過這種工作的人又有優先權。

    他的姓名和外表似乎并不叫這些大人先生們覺得怎麼熟悉和了不起。

    他們聽說過他是個插畫家和油畫家,但是他目前的神氣顯示出來,他在尋找的是個神經衰弱的避難所,而不是個忙碌的、積極的工作,因此他們都不要他。

    接下來,他試了三家大出版社,可是他們并不需要這樣的人。

    老實說,他對這種職位的詳細情形和責任也知道得很少,雖然他自以為很知道。

    随後,沒有别的地方了,隻有綢緞店、電車公司人員登記處、大鐵路公司和大工廠的人事室。

    他望着煉糖廠、煙草工廠、快遞公司、鐵路貨運處,不知道在這些機構中,他能不能找到一個周薪十塊錢的位置。

    如果他能找到這麼一個位置,而現在陳列在哲科-伯格曼、亨利-拉魯和波特爾-佛内累斯那兒的随便哪一幅畫又賣掉了的話,他就可以混下去了。

    仗着這個,他或許甚至可以跟安琪拉一塊兒生活,如果他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