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碰壁的來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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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憂傷的小老頭兒在樓上的遭遇是極不愉快的。

    這個人是瓦列特雜耍場的餐廳管理員安德烈-福基奇-索克夫。

    民警局到劇院進行調查的時候,索克夫躲在旁邊,一聲沒吭。

    我們隻看到他的兩道眉毛比平常鎖得更緊,還知道他向通信員卡爾波夫打聽過外國魔術家的住處。

     于是他找來了。

    他在樓梯口向波普拉甫斯基道了謝,直接上到五層,按了按第50号的門鈴。

     門立即打開,但餐廳管理員索克夫并沒有馬上進去,反而向後倒退了一步。

    這倒也可以理解,因為給他開門的是個年輕姑娘,她赤身裸體,僅僅在腰部風騷地系着一條花邊小圍裙,頭上還結着個白色發結。

    不過,她腳上卻穿着一雙金光閃閃的繡鞋。

    這女郎體态苗條、勻稱,如果說她的外貌也還有點缺陷的話,那就是脖子上有一道紫紅色傷疤。

     “喂,怎麼啦?既然按了門鈴,就請進來吧!”那女郎用一雙淫蕩的綠眼睛盯着管理員說。

     安德烈-索克夫“啊!”了一聲,眨了眨眼,摘下草帽,走進前室。

    這時,放在前室的電話恰巧響起來。

    隻見那個無恥的女仆把一條腿往椅子上一跨,随手摘下電話耳機,說了聲: “喂!” 索克夫簡直不知道該把眼睛藏到哪兒才好,他站在一旁,不住地倒換着雙腳,心裡暗想:“嘿!外國這些女仆可真夠受!呸!惡心!下流!”于是,為了避開這種下流的東西,他把臉轉向旁邊,看着前室的其他地方。

     這間昏暗的前室很大,堆放着各種奇奇怪怪的道具和服裝。

    比如,椅子背上搭着一件鮮紅村裡的黑鬥篷,大穿衣鏡台上放着一把長劍,黃金劍柄閃閃發光,另有三把銀柄寶劍随便扔在角落裡,像普通洋傘或手杖似的。

    還擺着幾隻鹿角,角上挂着幾頂帶蒼鷹翎毛的圓小帽。

     “是的,”隻聽女仆對着話筒說,“怎麼?您是麥格爾男爵?請您說吧。

    對!演員先生今天在家。

    是的,他将很高興見到您。

    是的,有客人……穿燕尾服或者黑色西裝。

    什麼?夜裡十二點以前。

    ”女仆放下聽筒,轉身問索克夫:“您有何貴于?” “我需要見見演員公民。

    ” “怎麼?您一定要見他本人?” “見他本人。

    ”索克夫憂傷地回答。

     “我去問問看,”女仆似乎有些猶豫,随即把柏遼茲書房的門打開一個小縫兒,向裡面報告說,“義士,這裡有個小老頭兒,說是想見見主公。

    ” “讓他進來吧。

    ”書房裡傳出卡羅維夫嘶啞的聲音。

     “請到客廳吧。

    ”女郎很大方地說,仿佛她也穿着衣服,像個人樣子似的。

    她推開客廳的門,自己卻離開了前室。

     索克夫一進屋,便被客廳裡的景象吓住了,甚至忘記了自己要辦的事。

    透過幾扇大窗上的彩色玻璃(這玻璃是失蹤的珠寶商遺蠕異想天開的産物)照射進來的陽光,顯得極不尋常,給人一種教堂裡的神秘感。

    此外,盡管春末的天氣已相當熱,屋裡的老式大壁爐裡仍然爐火熊熊。

    然而這裡非但不熱,剛一進來時反而像是走進了地窖,感到一股陰森森的襲人濕氣。

    壁爐前鋪着一張虎皮,虎皮上卧着一隻龐大的黑貓,正安閑地眯着眼睛望着爐中燃燒的薪柴。

    旁邊放着一張桌子。

    素常就敬畏上帝的索克夫一看見它,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桌上鋪着一塊教堂用的花緞,花緞上擺着許多落滿灰塵、長了黴的大肚酒瓶。

    酒瓶中間有一個大盤,一看便知它是純金制品。

    有個紅頭發矮子,腰間插着短刀,正坐在壁爐近前用一柄長劍挑着一大塊肉在爐火上烤,肉汁滴在火上,一縷縷油煙飄進煙道。

    爐裡不僅散發出烤肉味,還有一種濃郁的香水和神香的氣味彌漫開來。

    索克夫已經從報上看到關于柏遼茲被軋死的消息,并且知道他的住處,所以這裡的氣味甚至使他想到:這也許是在舉行追薦儀式超度柏遼茲的亡靈吧。

    不過,他馬上驅散了這個顯然荒唐的想法。

     索克夫瞠目結舌,正站在那裡不知怎麼辦,忽然聽到一個深沉的男低音說: “請問,您有何見教?” 索克夫這才看到他要見的人就呆在燈光陰影裡。

     魔術師伸開四肢仰卧在一張寬大的低沙發床上,床上散揚着幾個枕頭。

    索克夫覺得魔術師好像隻穿着件黑色内衣和一雙黑色的尖頭軟底鞋。

     “我是瓦列特劇院的餐廳管理員……”索克夫用傷心的語調開始說。

     魔術師仿佛想堵住索克夫的嘴似的,把一隻帶着幾個鑽石戒指的手伸到前面,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 “不,不,不!一句話也不必多說!無論如何不必多說,永遠别再說這些話了!您那餐廳的東西我是絕不會吃一口的!尊敬的公民,昨天我從你們餐廳門前路過時聞到的那股子鲟魚肉和羊奶幹酪氣味,至今也忘不了。

    尊敬的先生!羊奶于酪從來沒有綠色的,您一定是受人騙了,上了當。

    幹酪應該是白色的。

    對,還有那茶水呢?簡直是泔水嘛!我親眼看見一個衣服很髒的姑娘用水桶往大茶炊裡添冷水,接着便從茶炊裡倒茶給客人喝。

    不,親愛的,這絕對受不了!” “請您原諒,”被這種突然攻擊吓呆了的管理員解釋說,“我不是為這事來的,跟鲟魚肉沒關系。

    ” “鲟魚肉臭了,怎麼說沒關系?啊?!” “肉店分給我們的就是二級新鮮度的鲟魚肉。

    ”管理員解釋說。

     “親愛的,你這是胡扯!” “怎麼是胡扯呢?” “所謂‘二級新鮮度’就是胡扯!新鮮不能分等級,新鮮就是新鮮,它是一級的,同時也是最末級的。

    如果說鲟魚肉的新鮮度是二級的,那就是說,它發臭了!” “請您原諒……”管理員又想解釋,他不知道該怎樣擺脫這位外國演員的糾纏。

     “我不能原諒!”魔術師的語氣很嚴厲。

     “我不是為這事來的!”管理員也急着說。

     “不是為這事?……”外國魔術家感到奇怪,“除此之外,您還會有什麼事來找我?如果我的記憶不錯的話,在你們這一行業中我過去隻認得一個人,那是個随軍的飲食品商販。

    但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您還沒有出生。

    不過,我也高興見到您。

    阿紮澤勒!給這位管理員先生搬個凳子來!” 正在壁爐旁烤肉的矮子聞聲轉過頭來,他的獠牙使索克夫又吃了一驚。

    矮子以敏捷的動作搬過來一個深色柞木小方凳。

    這屋裡再沒有别的座位了。

     “十分感謝!”索克夫道了聲謝,往上一坐,隻聽後面一條凳子腿嘎巴一聲折斷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哎喲一聲。

    倒下去的時候他的腿挂住了面前的小凳,把凳子上一大杯紅葡萄酒全都灑在自己褲子上。

     外國演員高聲說: “啊!您沒有摔着吧?” 阿紮澤勒把索克夫扶起來,又給他搬來另一個小凳。

    主人請他脫下褲子在爐前烤烤,他憂傷地謝絕了。

    他十分尴尬地穿着一身濕衣服,小心翼翼地坐到另一個小矮凳上。

     “我就喜歡坐矮座位,”演員說,“坐矮座位摔下去也不那麼可怕。

    對,我們剛才談到鲟魚肉,是吧?親愛的!任何一個餐廳管理員的座右銘都應該是:新鮮、新鮮、新鮮!您明白嗎?好吧,來,您要不要嘗一嘗?……” 借着爐火的紅光,索克夫看到長劍在他面前一閃,阿紮澤勒把一塊咝咝響的烤肉放到金盤子裡,加上一點檸檬汁,取過一把兩齒金叉遞給他。

     “非常感謝……我不……” “不,不,您嘗嘗!” 管理員為了禮貌,隻好叉起一小塊放到嘴裡。

    他立刻感到這肉确實非常新鮮,味道極其鮮美。

    但是,索克夫正嚼着清香美味的烤肉,卻又險些噎住并摔倒,因為有隻大黑鳥從鄰室飛進來,用翅膀在他的秃頭頂上輕輕蹭了一下。

    黑鳥落到壁爐擱架上的大挂鐘旁邊,原來是隻貓頭鷹。

    所有餐廳的管理員都神經質,索克夫也不例外。

    他暗自想:“我的上帝!這所房子真夠受!” “給您來杯葡萄酒吧?要白的?紅的?平常在這個時間您喜歡喝哪國産的葡萄酒?” “非常感謝……我不會喝酒……” “何必這樣呢!那麼您想不想擲一回骰子?也許您喜歡别的什麼遊戲?玩骨牌?打撲克?” “我不玩這些,”管理員疲倦地回答。

     “那就更不好了,”主人評論道,“不知您有什麼高見,依我看,男人如果不喝酒,不玩牌,不願跟漂亮女人打交道,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