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惶惶不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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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人”安娜-理查多夫娜。

    她的下巴全被唇膏染紅了,被眼淚化開的粉黛變成兩道黑水從睫毛下面順着她那誘人的臉蛋兒流下來。

     一看見拉斯托奇金進來,安娜-理查多夫娜猛地從軟椅上跳起來,沖到他跟前,抓住他的上衣翻領,搖晃着大聲喊叫: “感謝上帝!總算找到了個有膽量的!都跑了,都不管啦!你跟我來!咱們到他那兒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邊哭邊說,拽着拉斯托奇金就往裡間的主任辦公室走。

     一進辦公室,拉斯托奇金手中的提包便立時掉在地上,接着他感到腦子裡所有的思想都亂成了一團。

    不過,應該說,這是不無道理的。

     辦公室中間的大寫字台上放着豪華精緻的大墨水壺,而坐在寫字台後面的卻是一件空西裝上衣,它的衣袖伸到桌上,握着一杆沒有蘸墨水的鋼筆正在文件上畫。

    上衣衣領處還結着領帶,左側上兜裡插着一枝自來水筆。

    但是衣領上部卻既沒有脖子,也不見腦袋,當然,更看不到有手從襯衣的白袖口裡伸出來。

    空衣服仿佛正在一心一意地工作着,對外面的一片混亂毫無察覺。

    那衣服似乎聽到了有人走進辦公室。

    隻見它直起身來靠到座椅背上,從衣領上部發出了拉斯托奇金熟悉的普羅霍爾-彼得羅維奇主任的聲音: “怎麼回事?門上不是挂着牌子,說我不接見嗎?” 美麗的秘書搓着雙手對拉斯托奇金尖聲叫道: “您看看!看見沒有?!沒有他!他不在這兒!您想法讓他回來吧!讓他回來吧!” 這時又有人往屋裡探了探頭,哎呀一聲逃走了。

    會計主任覺得自己的兩條腿直哆嗦,急忙坐到一把椅子邊上,但他并沒有忘記把掉在地上的手提包拾起來。

    安娜-理查多夫娜在拉斯托奇金身旁跳着腳亂轉,扯他的上衣,大聲喊叫: “主任每次指着妖魔鬼怪罵人,我總是勸阻他,不讓他那麼罵!看,罵出事來了吧!”大美人兒說着,便跑到寫字台跟前,用美妙溫柔的、因剛才的号哭變得界音很重的聲調叫道: “普羅沙①!你在哪兒呀?!” ①對普羅霍爾的昵稱,表明女秘書與主任關系親密。

     “誰是你的普羅沙?!”空衣服傲慢地問了一聲,又往軟椅背上靠了靠。

     “不認得人了!連我都不認得了!您明白嗎?”女秘書又大哭起來。

     “請别在這兒大哭大鬧,這是辦公室!”條紋毛料西裝像是有些生氣了,它的衣袖随即拉過旁邊另一個卷宗,顯然準備繼續批閱文件。

     “不行,我見不得這個!受不了!”安娜-理查多夫娜喊叫着跑回秘書室,會計主任也急忙飛跑出來。

     “您想想看,”激動得渾身打戰的安娜-理查多夫娜又抓住會計主任的胳膊說起來,“我正在這兒坐着,一看,進來一隻貓,黑色的,個頭很大,簡直像隻河馬。

    我當然就沖它噓了一聲‘去’。

    貓跑了,可接着進來一個矮胖子,長得也很像貓,他說:‘嘿,您這位女公民,怎麼能像趕貓似地對來訪者喊“去”呢?!,他說着就闖進了普羅霍爾-彼得羅維奇的辦公室。

    我當然立刻跟了上去,在他身後喊:‘您這是幹嗎?發瘋啦?’可那個不要臉的家夥徑直向主任的寫字台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一把軟椅上。

    所以他,我們主任,就發火了。

    我們主任呀,心腸再好沒有,可就是脾氣急躁,動不動就發火。

    這一點我承認。

    他很神經質。

    幹起工作來像頭老牛,可就是脾氣急躁。

    這不,他發火了,說:‘您怎麼沒有請示就闖了進來?’但那個無恥的家夥呢,您想想看,卻大模大樣地往因椅上一坐,嬉皮笑臉地說:‘可我有點小事得跟您談談呀!’普羅霍爾-彼得羅維奇更冒火了:‘我現在很忙!’那家夥呢,您想得到嗎,竟說:‘您根本沒什麼可忙的!’您聽見沒有?這麼一來,當然,普羅霍爾-彼得羅維奇再也忍不住了,他憤怒地喊叫:‘這像什麼話?快把這家夥給我弄走!真見鬼!’而那家夥,您知道嗎,反而笑起來,他說:‘想去見鬼?噢,這個好辦!’于是,一下子,我還沒喊出聲來,那個貓臉家夥便不見了,同時,主任也不見了……隻剩了件……空衣服……坐在這裡。

    嗚!……”安娜-理查多夫娜又咧着她那已經完全大去線條的大嘴哭起來。

     她哭得喘不上氣來了,但歇過一口氣之後,她的話卻更不着邊際了”,她說: “可是他,那身空衣服,還在寫,還在批文件,一直在寫!簡直叫人發瘋!還打電話!所有的人都吓跑了,比兔子跑得還快!” 拉斯托奇金站在女秘書旁邊,一個勁兒地哆嗦。

    幸好命運使他擺脫了困境:兩名民警邁着鎮定自若的步子走進秘書室。

    大美人兒看見民警,便指着主任辦公室的門更傷心地哭起來。

     “先别哭好不好,公民!”一個民警對她說。

    這時,會計主任感到自己在這裡是完全多餘的了,便趕緊溜出秘書室,一分鐘後他已經在街上呼吸新鮮空氣了。

    他覺得腦子裡空空洞洞,嗡嗡直響,而在這嗡嗡聲中他仿佛還聽到了招待員講的昨天的演出情況的片斷。

    招待員曾談到演出時有一隻大黑貓參加。

    他想:“哎呀呀!剛才來這裡的黑貓不會是我們劇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