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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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伊爾德勃朗湊上來: “哦!先生,”他拉住我的手,說道,“幸會,幸會。

    您最近的大作,我還沒有拜讀呢,不過,我的朋友于貝爾向我大肆稱贊……今天晚上,您似乎賞光給我們朗誦詩……” 安棋爾抽身走了。

     伊勒德維爾來了,他問道: “對了,先生,您在寫《帕呂德》?” “您怎麼知道的?”我高聲反問道。

     “還用問,”他又說道(口氣誇張),“這成了大家議論的中心;甚至可以說,新作和您最近這部作品不會一樣,新近的大作我還沒有拜讀,不過,我朋友于貝爾曾對我大談特談。

    您将要給我們朗誦詩,對不對?” “可不是水坑裡的濕蟲,”伊吉道爾愚蠢地插言道,“《帕呂德》裡好像生滿了,這是聽于貝爾講的。

    哦!說到這個,親愛的朋友,《帕呂德》,究竟是什麼?” 華朗坦也湊過來,由于好幾個人都同時恭聽,我的思想不免亂了。

     “《帕呂德》……”我開始解釋,“這故事講的是一個中立地區,屬于所有人的地方……更确切說,講的是一個正常的人,每人人世都在他身上有所體現的人;這故事講的是第三者,人們所談論的人,他生活在每人身上,又不随同我們死去的人。

    在維吉爾的詩中,他叫蒂提爾,詩中還特意向我們說明他是躺着的——“蒂提爾又倒下去”①《帕呂德》講的是躺着的人的故事。

    ” ①這裡的原文為拉丁文。

     “咦!”帕特拉說道,“我還以為講的是一片沼澤地的故事。

    ” “先生,”我答道,“言人人殊嘛——實質卻永恒不變。

    不過,請您要明白,向每人講述同一件事的惟一方法,你聽清楚了,講述同一件事,惟一的方法,就是根據每種新精神改變形式。

    此刻,《帕呂德》,就是安棋爾的客廳的故事。

    ” “我明白了,總之,您還沒有确定呢。

    ”阿納托爾說道。

     菲洛克塞納走過來,他說道: “先生,大家都等您的詩呢。

    ” “噓!噓!”安棋爾說道,“他這就朗誦了。

    ” 全場肅靜。

     “可是,先生們,”我又氣又惱,嚷道,“我向你們保證,真的沒有什麼值得朗誦的。

    迫不得已,我就給你們念一小段,免得說我拿架子,這一小段還沒有……” “念吧!念吧!”好幾個人說道。

     “好吧,先生們,既然你們堅持……” 我從兜裡掏出一張紙,也沒有擺姿勢,随口就以平淡的聲調念道: 散步 我們漫步,走在荒原上。

     願上帝聽見我們的聲響! 我們就這樣在荒原遊蕩, 直到暮色降臨大地, 我們實在精疲力竭, 就很想坐下來小想。

     ……大家繼續保持肅靜,還在等待,顯然沒明白詩已經完了。

     “完了。

    ”我說道。

     這時,在冷場中間,忽聽安棋爾說道: “真妙啊!您應當把這放進《帕呂德》裡去。

    ”她見大家始終沉默,便問道:“對不對,先生們,應當把這放進《帕呂德》裡去?” 于是,一時間全場議論紛紛,有人問:《帕呂德》?《帕呂德》?是什麼呀?另一些人則解釋《帕呂德》是怎麼回事。

    可是,越解釋越抓不住了。

     我也插不上嘴,可是這時,生理學家加羅呂斯出于追本溯源的痹好,帶着詢問的神色走到我面前。

     “《帕呂德》嗎?”我立刻開口說道。

    “先生,這個故事講的是生活在黑暗的山洞裡的動物,因為總不使用眼睛而喪失視覺。

    您讓我喘口氣吧,我實在熱得難受。

    ” 這工夫,精明的批評家埃瓦裡斯特下了結論: “我擔心這個題材有點兒太專門。

    ” “可是,先生,”我隻好應答,“就沒有太特殊的題材。

    你就相當滿足了,①維吉爾這樣寫道,甚至可以說,這恰恰是我的題材——實在遺憾。

     ①此處原文為拉丁文。

     “藝術就是相當有力地描繪一個特殊的題材,以便讓人從中理解它所從屬的普遍性。

    用抽象的詞語很難說清楚,因為這本來就是一種抽象的思想。

    不過,想一想眼睛靠近門鎖孔所看到的廣闊景物,您就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了。

    某個人看這僅僅是個門鎖孔,但是他隻要肯俯下身去,就能從孔中望見整個世界。

    有推而廣之的可能性就夠了,推廣普及,那就是讀者、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