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在西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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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雖然預料到納巴伐斯将來有可能叛變,卻還是對他萬那位努米底亞人的首領就留在雇傭兵中間。

    看來他想拉籠馬托,送給了他許多肥羊、金砂和鴕鳥毛。

    馬托對他的曲意逢迎感到不可思議,不知道該禮尚往來還是置之不理是好。

    史本迪于斯總是設法撫平他,于是他就聽憑那個奴隸擺布,自己毫無主見,而且總是處于無法救藥的麻木狀态,仿佛喝了什麼藥水,總有一天因此送命一樣。

     有天早晨,他們三人同去獵鉀子。

    納哈伐斯在鬥篷裡藏了一把匕首。

    史本迪于斯一直跟随他左右,直到回來他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還有一次,納哈伐斯把他們帶到極偏僻的地方,到了他自己王國的邊界。

    他們走進一個狹窄的山谷,納哈伐斯微笑着對他們說,他迷路了。

    史本迪于斯卻老馬識途。

     馬托在多數時候總是像預言家一樣陰郁,天一亮就到田野裡胡逛。

    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礫丄,一直呆到晚上。

     他逐一請教過部隊裡所有的占蔔師,有觀察蛇的爬行方式的,有看星象的,有吹屍灰進行占蔔的。

    他吞咽過古蓬香脂塞塞莉和能使人心冷如冰的蝮蛇毒液。

    他讓那些在月光下 唱蠻曲的黑女人用金針刺他的額頭。

    他戴了許多項圈和護身符;太陽神、摩絡神、七星神、月神和希臘的愛抻;他在一塊锎片上刻了一個名字,埋到帳篷門前的沙裡。

    史本迪于斯常聽見他在呻吟或者自言自語。

    有天晚上,他終于走進帳篷。

     馬托像沙場上的死屍一樣赤身露體,趴在一張獅子皮上,兩手蒙着臉,一盞懸挂在帳篷頂下的燈照着他頭上挂在帳蓬支柱上的武稃。

     "你痛苦嗎?"那奴隸對他說,"你需要什麼?回答我吧!"他搖着馬托的肩膀再三叫道:"主人!主人!" 馬托終于擡起紛擾不定的眼睛望着他。

     "聽着!"他把一根手指擱在嘴唇上輕輕說道,"一定是天神發怒了!哈米爾卡爾的女兒總是纏着我!我害怕,史本迪于斯!"他像個被鬼吓壞的小孩兒一樣緊挨着他的胸膛。

    "告訴我!我病了!我想把病治好!什麼辦法都試過了!你也許知道神通更廣大的天神,或是法力無邊的祈禱?" "幹什麼?"史本迪于斯問。

    他用兩隻拳頭敲擊着腦袋答道: "為了搖脫她的糾纏!" 然後他又自言自語起來,說話間還時常作長時間的間歇: "她大溉把我許願給月祌作為猷祭的犧牲品了…一她用一根看不見的鍊條拴住了我:她走我也走,她^我也停!她的眼腈在焚燒看我,我老是聽見她的聲音。

    她包圍了我,鑽進我的身體。

    我覺得她變成了我的靈魂。

     "可是她和我中間好像義隔着一片看不見的、無邊無際的大海的萬頃波濤!她是那麼遙遠而不可接近!她的美貌在她周圍構成了一片光雲,在她周圍形成燦爛的雲靈。

    我常覺得我從來沒見到過她……她并不存在……所有這一切無非是夢境而已!" 馬托就這樣在黑暗中哭泣。

    蠻族士兵都在熟睡。

    史本迪于斯注視着他,想起他從前率領一群妓女走南闖北,那些青年捧着金瓶哀求他的情景,一種憐憫之情感動了他《于是他說: "堅強點,我的主人!"求助于你的意志力,不要祈求天抻,他們從不理會人類的呼叫!你這樣嚎啕大哭,活像一個膿包!為一個女人弄得這麼尋死覓活的,你不覺得羞恥?'' "難道我是個孩子?"馬托說,"你以為我還會為女入的臉蛋和歌聲而動情?我們在德雷帕農還叫她們掃馬廄呢!我在^鋒打仗的時候都玩過女人,當時天花扳倒坍下來,投石機還在嗡^顫動…一可是這個女人,史本迪于斯,這個女人!……,' 那奴隸打斷他的話,說道: "假如她不是哈米爾卡爾的女兒……― "不!"馬托喊起來,"她同别的女人沒有一點相同!你沒見到她那長長的眉毛底下的大眼瑭,就像凱旋門底下的太陽!你0想一下:當吋她一露面,不是^燈燭都變得睹餞無光了嗎?她祖露的胸脯在鑽石項鍊下面處處閃光,在她身後可以聞到神廟裡特有的香味。

    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比滔還要香甜、比死還要更可怕的氣息。

    她走啊、走啊,後來,她停下腳歩……',4 他張大嘴巴,低着腦袋,眼珠凝定: "我要她,我必須得到她!我想得要死!一想到把她擁抱在懷裡,我就快活得發狂。

    不過我又恨她,史本迪于斯,我真想癀她一頓!怎麼辦?我恨不得賣身當她的奴隸。

    你倒是曾經當過她的奴隸!你可以看到她,對對,告訴我關于她的形情吧!她每天晚上都到宮殿的平台上去,是不是這樣?啊!她腳下的石頭一定都在歡欣戰栗,群星也都在俯身張望着她吧?" 他又狂怒地倒了下去,像受傷的公牛在喘着氣。

    接着,他唱了起來:"他在樹林裡追擊女妖,女妖的尾巴像一條铕溪在敗葉上起伏擺動。

    "他拖長聲音模仿着薩朗波的嗓子,同時他張開雙手,輕柔地像撥弄裡拉琴的琴弦似 不管史本迪于斯如何安慰,他總是反複對史本迪于斯說這些話。

    他們的夜晚就在這種歎息呻吟和勸慰中度過。

     馬托想用酒來麻醉自己,酒醉後卻愁上加愁。

    他想玩擲骨戲,結果把項鍊上的金片一片一片地輸掉。

    他被人帶去月神廟裡宿娟,下山的時候卻嗚咽痛哭,倒像是送葬喪歸來一樣。

     史本迪于斯膽子卻越來越大,心情也越來越快活了。

    隻見他在^蔭下的酒鋪裡,混在士兵屮發表演說。

    他修補政護胸甲,用匕首耍把戲,去田地裡為病人采萆藥,他滑稽多智,精細過人,善于發明,能言善辯。

    蠻族士兵們已經慣于得到他的效勞,他^得了他們的好感。

    、 他們一直在等待迦太基的使節給他們帶來馱在騾背上的成筐成筐的金币。

    箅了又算,每次都作着同樣的計算。

    每個人都巳事先安排好自己日後的生活,他們要娶妻妾、買奴隸、置土地;有的想把财産埋藏起來,有的想投資到一條商船上冒險。

    由于無法事事空等着,大家脾氣都變壞了,騎兵、步兵、蠻族人、希臘人都相互争吵不休,女人們的剌耳尖聲鬧得人頭昏腦漲。

     每天都有成群結隊的人湧來,他們幾乎全裸,頭上蓋着草遮擋太陽。

    那都是些迦太基财主的債戶,被迫為債主耕地償債的,就逃亡出來。

    利比亞人、被捐稅弄得傾家蕩産的農民、被放逐的人、為非作歹的壞蛋,也都大批湧到。

    還有一幫商人,全是些油畈、酒販,由于收不回油錢酒賬,也都怒氣沖沖,歸咎于共和國。

    史本迪于斯趁機火上澆油-不久,糧食逐漸匮乏。

    大家就叫嚷着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