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教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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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身街頭,不僅遭兒童之嘲谑,且常有棍棒瓦石之厄。

    又曾一度突罹熱病,匍匐長崎道旁七晝夜,呻吟欲絕。

    幸以天主無涯之憐憫,尚得苟延一息,在不得錢米之日,山間野果與海濱魚介,均可充一日之糧。

    而此際羅連若仍不忘聖魯卡堂之日課,勤晨昏之祈禱,其腕際念珠,亦不變青玉之光澤。

    且每于夜闌人靜時,悄然逸出卑田院,踐稀微月色,獨詣魯卡堂前,默求主耶稣之加護也。

     昔時同堂,久已疏遠羅連若,避之唯恐不及。

    神甫以次,無人予以垂憐。

    知此破門之無恥少年,猶存每夜詣堂祈禱之信心,雖由主力無邊,仍視為不當之行,羅連若對此,自是深痛難言。

     傘鋪女于羅連若破門不及彌月後,産一兒,傘翁雖為之愕然,然見幼孫之稚容,亦不憎愠,遂與女同加撫育,提攜抱持,習以為樂。

    尤奇者,則法衆西美昂,此力敵巨魔之大漢,聞傘女産兒,每詣翁處,以巨臂抱兒,熟視其顔,泫然欲涕,固不忘如弟羅連若也。

    傘鋪女自羅連若晦迹,常有怨悔之色,于西美昂來訪,似不甚怡。

     此邦有俗諺曰:“流光如矢沒遮攔,”物換星移,倏又年所。

    是地突遭巨災,長崎市一夜間半化焦土,大火事也。

    景象慘厲,如聞最後裁判之号角,吹波于烈火沖天之空際,令人毛骨為之悚然。

    時傘翁家适當風勢,父女狼狽離室,倉皇間忽失稚兒所在,蓋忘置室内矣。

    翁大驚号陶,女則如不被衆阻止,亦幾奮身入火谷矣。

    而風益驟,火益盛,烈焰轟轟而嗚,直欲煅夜空之繁星。

    衆救火者張皇擾攘,亦唯争阻半颠之女,束手無策矣。

    時有一人,排衆而入,則法衆西美昂也。

    此不畏身冒矢石之彪炳巨漢,略一顧視,即奔向巨火,惟火勢過烈,濃煙撲面,數度辟易,遂至翁父女前曰:“此事唯任天父之意志矣,究非人力所能勝任也。

    ”是時翁身後忽有人大呼曰:“天主乎,加護哉!”其聲似甚熟,西美昂返首覓所從來,則赫然羅連苦也。

    火光映其癯顔,疾風靡黑發于肩際,眉目清麗,一目即識其人。

    羅連若以乞兒姿伫立衆前,目炯炯遙矚火中之家宅,咄嗟間,于狂風烈焰中,一躍而前,向火柱、火壁、火梁隙地疾奔而入。

    西美昂霍然失色,急向空頻頻劃十字而呼曰:“天主乎,加護哉!”心目間仿佛見聖魯卡堂前,夕陽殘光中,羅連若秀沏悲寂之清影。

     時四周教衆,目睹羅連若一往無前之雄姿,亦頓忘其破門之恥,呼聲雷動,交口互議曰:“親子之情,終莫能移,此自愧獲咎久晦蹤影之羅連若,終因拯其血胤,舍身入火窟矣。

    ”傘翁亦同此感,目送羅連若之逝影,不能匿其沉郁,而大聲喧豗.傘女則跪伏于地,雙掌掩臉,一心祈禱,不動聲色。

    空中火鷹飛舞,紛紛墜落,濃煙卷地,撲面而來。

    女唯低首默禱,不複知有人間世矣。

     是時環火人衆,忽又躍然齊呼,則見羅連若亂發蓬蓬,手抱幼兒,如天神之降臨,自大火中奮身而出。

    适一燼餘之屋梁,訇然自空墜落,聲震如雷,烈焰飛騰,頓失羅連若所在,唯有融融火柱,赤光閃耀如珊瑚樹。

     西美昂以次,迄至傘翁,臨場人衆,睹此巨禍,莫不怵目驚心,茫然失色。

    其間傘女大号,如遭迅雷之猛擊,突自地上躍起,旋又頹然仆倒,則見生死不明之稚兒滾地而來,傘女接過,立即緊摟于懷。

    帝力無邊,聖智彌窮,已不知何辭以謝。

    蓋羅連若置身火梁下,奮其必死之力,遙擲手中幼兒于女之足下,而兒竟無恙也。

     當傘女匍匐地面,且哭且喜之際,其旁,正高舉雙腕之傘翁,亦不覺肅然高誦贊美天父之大慈大悲。

    時西美昂方圖拯羅連若于大火中,騰躍而前,翁之頌聲,頓易為禱詞,高聞空際矣。

    臨場教衆亦随之齊聲高呼:“天主乎,加護哉!”且祈且哭。

    于是聖瑪利亞之聖子,我人之主耶稣基督,以已饑已溺之心,傾聽呼籲,則見通體焦煅之羅連若,已抱持于西美昂之雙腕,自火中得救矣。

     是夕巨變,不第此也,當羅連若一命如縷,由教衆合力舁至教堂前,寂然仰卧時,手抱幼兒淚盈滿面之傘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