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現 第二章 實驗飼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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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會長的呀,”本辛頓先生說。

     “他正在長。

    上禮拜長了二十六盎斯。

    你該聽聽溫克爾斯怎麼說。

    全在護理,他說的。

    ” “天哪!斯金納也正是這麼說!” 雷德伍德又看看那小雞。

    “麻煩的是怎樣才能持續下去,”他說,”他們下會放心讓我一個人呆在育兒室,因為我曾經想從喬治那·菲利斯身上量一個生長曲線——我怎樣給他服第二劑呢——” “還有必要嗎?” “他哭了兩天——不管怎麼着,反正是不能再适應普通的食物了。

    現在吃的要多一些。

    ” “告訴溫克爾斯。

    ” “絞死溫克爾斯!”雷德伍德說。

     “你可以打動溫克爾斯,給他點藥粉去喂孩子——” “恐怕我是不得不這樣做了,”雷德伍德用拳頭支着下巴,眼睛盯着火說。

     本辛頓站着呆了一會,撫摸着那隻巨大的小雞胸脯上的絨毛。

    “它們會長成其大無比的雞,”他說。

     “會的。

    ”雷德伍德仍然望着火,說道。

     “像馬一樣大。

    ”本辛頓說。

     “還要更大,”雷德伍德說,“絕不會錯,” 本辛頓離開标本。

    “雷德伍德,”他說,”這些雞會引起轟動的。

    ”雷德伍德朝火點了點頭。

     “啊!”本辛頓說道,突然走過來,眼鏡片忽地亮光一閃,“你的小兒子也會如此!” “我想的也正是這個。

    ”雷德伍德說。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歎了一口氣,将沒有抽完的香煙扔進火裡,雙手深深插進褲子口袋。

    “這恰恰是我正在想的。

    赫拉克裡士之恐具将是種很下好掌握的怪東西。

    那隻小雞生長的速度——!” “一個小孩照那種速度生長。

    ”本辛頓先生凝視着雞,一面慢慢說道。

     “我說!”本辛頓說道,“他會長得大極了。

    ” “我要給他減少劑量,”雷德伍德說。

    “不然,溫克爾斯也會這樣做的。

    ” “這個試驗有點太過分了。

    “ “的确過分。

    ” “不過,你知道,我坦白地說遲早總得有個孩子來試試的。

    ” “哦,我們總得要拿某個孩子試試——當然啦。

    ” “一點不錯,”本辛頓說着,走過來站在爐邊地毯上,一面摘下眼鏡來擦。

     “沒有看到這些小雞之前,雷德伍德,我想,我根本沒有意識到——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我們可能造出些什麼。

    現在我才開始有點明白那些可能産生的後果。

     而甚至就在這時,你們知道,本辛頓先生也遠遠沒有想到這根小小的導火線将引燃一顆什麼樣的地雷。

     事情發生在六月初。

    一場嚴重的感冒使本辛頓幾個禮拜都沒能到實驗飼養場去,雷德伍德也有事飛往外地去了一趟。

    這個當父親的回來以後,樣子比走以前更力焦慮不安。

     一共有七個禮拜,是在穩定、不斷的生長中度過的。

     接着,那些黃蜂嶄露頭角了。

     第一隻大黃蜂被殺是在六月末,在母雞們從希克裡勃羅逃走之前一星期。

    好兒家報紙報導了這件事,但是我不知道本辛頓先生是否聽到了這個消息,更不知道他是否聯想到此事與實驗飼養場那整套不嚴格的方法有關。

    現在已經幾乎毫無疑問,當斯金納先生一個勁兒地拿四号赫拉克裡士之恐懼喂本辛頓先生的小雞時,一些黃蜂也在同樣孜孜不倦地——也許還要更勤勉些——把大量的這種糊糊運到附近松樹林那一邊,給它們那些初夏剛生的幼蜂吃。

    無可争議,這批早生的幼蜂從這種物質中獲得了與本辛頓先生的小雞們同樣的收益。

    黃蜂本來就比家禽成熟得快,事實上,在所有通過斯金納夫婦慷慨的粗心大意而分享了本辛頓先生厚施于他的母雞的大量好處的活物中,黃蜂第一個在世界上出足了風頭。

     在美德思頓附近陸軍中校魯珀特·希克的産地上,一個名叫戈德弗雷的守護人遭遇到了第一隻載諸史冊的怪物,并僥幸殺死了它。

    當時戈德弗雷正穿過點綴着希克中校園地的山毛榉叢林中的一片空曠地,在沒膝深的羊齒草中走着,肩上跨着槍——很幸運,是支雙筒措槍——這時他看見了那怪物。

    戈德弗雷說,它是逆光飛來的,因此他看不清楚,它飛來時,發出一種“汽車般的”嗡嗡聲。

    戈德弗雷承認自己吓了一大跳。

    那家夥顯然大得像隻枭,也許還要大一點,用戈德弗雷有經驗的眼睛看去,它飛的樣子,特别是兩翅的扇動像是一團霧,模糊不清,古怪得很,不像鳥類。

    我猜想是出于自衛的本能,加以長時期的習慣,使他照他說的那樣,“擡手就是一槍。

    ” 很可能那種經曆之離奇影響了他的槍法,反正他打出去的鐵砂多數都沒有命中,那東西隻落了一下,發出忿怒的嗡嗡聲,這聲音頓時顯示出它原來是隻黃蜂,接着它又飛起,身上所有的條紋都迎光閃亮。

    戈德弗雷說它朝自己飛來。

    總而言之,在下到二十碼的距離,他射出了第二筒子彈,然後扔開槍,跑了一兩步,扒下來躲避。

     戈德弗雷确信那東西飛到離他不足一碼遠的地方,撞到地面,重又飛起,在大約三十碼以外落下去,翻滾着,扭動着,刺針向後伸了出來,作着垂死的掙紮。

    他把兩筒子彈都統統射到它身上,才敢冒險走上前去。

     他量了量這個東西,發現張開的雙翅有二十七英寸半寬,刺針有三英寸長。

    腹部已經全炸掉了,但戈德弗雷估計它從頭頂到刺針,全長有十八英寸——這估計幾乎很準确。

    它的複眼有便士銅币那樣大。

     這就是那些大黃蜂第一次确有實據地露面的情形。

    第二天,一個人在塞文歐克斯和湯布裡奇之間騎自行車下山,兩隻腳懸起,差一點壓着第二隻巨蜂,它正慢吞吞地爬過路面。

    那人的經過驚動了它,它發出一陣像鋸木廠那樣的聲音飛起來。

    那人吓了一跳,自行車竄到路邊上,回頭看時,隻見黃蜂正從樹林上方朝威斯特翰轟然飛去。

     搖搖晃晃騎了一會,他刹住車下來——哆嗦得那麼厲害,下車時都摔倒在地上了——坐到路邊定定神。

    他本打算到呵什福去的,可是那天隻到了湯布裡奇。

     從那以後,說也奇怪,一連三天沒有任何見到過大黃蜂的記載。

    參閱氣象記錄,我發現那幾天都陰雲密布,局部地區下了大雨,因而天氣很冷,也許這就是中斷的原因。

    接着,在第四夭,藍色的天空陽光燦爛,沖出了一大批這個世界前所未見的黃蜂。

     那天到底出來了多少巨蜂,根本無法推測。

    關于它們的奇聞,至少也有五十種之多。

    有個人遭了難,他是食品商,在糖桶裡發現了一隻巨蜂,于是他魯莽地拿起鐵鍬,在它要飛時打下去。

    他将它打落在地,打了一會,當地過去将它剁成兩截時,那東西透過他的靴子,螫了他一下。

    二者當中,還是他先死了。

     在五十樁奇事之中最宮于戲劇性的,當然要算是巨蜂中午暢遊大英博物館了。

    它從蔚藍的晴空突然降臨,落到建築物院子裡養的無數鴿子中的一隻身上,然後飛到檐闆處,悠閑自在地吞食它的犧牲品。

    接着,它在博物館屋頂上慢慢爬了一會,自天窗鑽進閱覽室圓頂,在裡面嗡嗡營營地飛了幾圈——讀者們吓得争相逃竄——最後找到個窗口,突然消失,人們再也看不到它了。

     其餘的報導多是叙述它們飛過或是突襲一下的情況。

    一夥外出野餐的人在愛丁頓·諾爾被驅散,所有的甜食。

    果醬被一掃而光。

    在惠特斯特布爾附近,一條狗被當着女主人的面咬死并扯成碎片。

     當晚,各條街上都響着叫賣聲,報紙。

    海報都以頭号大子,專門登載“肯特郡的巨大黃蜂”。

    激動不安的編輯和助理編輯在彎彎曲曲的樓梯上跑上跑下,喊叫着關于“黃蜂”的消息,雷德伍德教授五點鐘從邦德街學院出來, ——剛才,為了小公牛的價錢,跟他的委員會吵了一陣,臉還紅着——他買了一份晚報,打開一看,大驚失色,立刻把小公牛和委員會忘了個一幹二淨,叫了一輛小型馬車,直奔本辛頓的寓所。

     雷德伍德覺得,本辛頓的寓所整個兒被斯金納先生和他的聲音占滿了,而排斥了其他一切可感的物體,如果你真能把他或是他的聲音稱作可感的①物體的話。

     【①作者此處語意雙關。

    sensible—詞作”可感知的”解,又作’有常識的”、“明智的”解。

    】 那聲音以種種非常痛苦的調子高聲大叫。

     “我們再也呆不下去了,先生。

    我們來這兒.本希望能夠好些,可是,結果反而更糟,先生,不光是那些大黃蜂。

    先生——還有大蠼螋,先生——有這麼大,先生。

    ”(他指着整個手掌,外加大約三英寸又肥又髒的手腕。

    )“它們差一點把斯金納太太吓壞了、先生。

    還有雞棚邊上那些紮人的荨麻,先生,它們也在長呀,先生,還有金絲雀蔓草,先生,我們種在陰溝旁邊的,先生——夜裡,它們那些卷須從窗口伸進來,差點兒沒繞住斯金納大大的腿,先生。

    全是因為您的那種食兒呀,先生。

    下管我們在哪兒撒了一點兒,先生,就一丁點兒,所有的東西就瘋長起來,先生。

    我從來沒想到有什麼東西能這麼長法。

    不可能再呆一個月了,先生。

    那樣,我們的命就保不注了,先生。

    就算黃蜂不叮我們,也得給那些藤藤蔓蔓絞死,先生。

    您想象不到,先生——除非您去瞧瞧,先生——” 他那隻高傲的眼睛向雷德伍德頭頂上面的檐闆轉去。

    “我們哪能知道那些耗子是不是沒吃這種東西呀,先生。

    這是我最留神的,先生。

    我倒還沒看見什麼大耗子,先生,可誰知道呢,先生。

    就力我們看見的那隻大蠼螋,我們擔驚受怕了好幾天,——有龍蝦那麼大呢——兩隻,先生——還有金絲雀蔓草,那種吓人的長法,我一聽說黃蜂的事——一聽說,先生,我就明白了。

    我一刻也沒耽誤,光釘上一個早就掉了的扣子,當下就來這兒了。

    這會子,先生,我還是急得要瘋了似的,先生。

    誰知道斯金納大大會出什麼事呀,先生!那些卷須像蛇一樣,到處部長滿了,先生——我敢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