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漫步于中國

關燈
情,一些性命攸關的事情。

    在每一個這樣的地方,我都在人行道上留下一具手臂張開的屍體。

    每一次我都彎腰好好看一看我自己,讓我自己放心,這身體不是活的,我留下的不是我,而是我自己。

    我繼續走&mdash&mdash走啊走,走啊走。

    我仍然在走,我活着,但是當雨下了起來,我開始無目的地漫遊的時候,我聽到我一路上像剝皮般剝掉的那些死亡自我的當啷聲。

    我問自己&mdash&mdash接下去怎麼辦?你也許以為身體的承受力有限,可它是無限的。

    身體高高淩駕于痛苦之上,以至于當一切都被殺光的時候,總還會留下一片腳指甲或一團毛發,從中長出新生物,正是這些不朽的新生物永遠留存下來,因而在你絕對死去、完全被忘卻的時候,你的某些細小部分仍在生長,即使過去将來時完全不存在,現在也還是有某些小小的部分活着,生長着。

     正是這樣,有一天下午我站在盧夫西恩小站外面的炙人陽光中,一小部分的我活着,生長着。

    這是廣播上傳來老一套報道的時刻&mdash&mdash按他們的說法是空中傳播。

    車站路對面小餐館裡藏着一架機器,機器裡藏着一個人,這個人身體裡藏着一個聲音。

    這是一個十足白癡的聲音,它說&mdash&mdash美國制罐公司&hellip&hellip美國電話電報公司&hellip&hellip它是用法語說的,聽起來更是白癡味十足。

    美國制罐公司&hellip&hellip美國電話電報公司&hellip&hellip然後突然,就像雅各登上金梯的時候一樣,天堂的所有聲音突然迸發出來。

    有如光秃秃的大地上噴出的一股泉水,整個美國的圖景湧現出來&mdash&mdash美國制罐公司、美國電話電報公司、大西洋和太平洋電信服務公司、美孚石油公司、聯合雪茄公司、約翰神父、薩柯和萬澤蒂案件、納貝斯克公司、海濱航空公司、薩波利奧牌肥皂、尼克·卡特、特利克西·弗利甘薩、《狐狸爺爺》連載漫畫、金粉雙生子牌肥皂、湯姆·夏基、瓦勒斯卡·蘇拉特、海軍準将施萊、米莉·德·利昂、西達·巴拉、羅伯特·E.李、小尼莫、莉迪亞·平卡姆、傑西·詹姆斯、安妮·奧克莉、戴蒙德·吉姆·布雷迪、施利茨密爾沃基、海普·聖路易斯、丹尼爾·布恩、馬克·漢納、亞曆山大·道伊、納辛夫人、瑪麗·貝克·埃迪、波卡洪塔斯、法蒂·阿巴克爾、露絲·斯奈德、莉蓮·拉塞爾、斯萊丁·比利·沃森、奧爾迦·尼德索爾、比利·森戴、馬克·吐溫、弗利曼·克拉克、約瑟夫·史密斯、戰鬥的納爾遜、艾梅·桑普爾·麥克弗森、霍拉斯·格裡利、帕特·魯尼、佩羅納、約翰·菲利普·蘇薩、傑克·倫敦、貝勃·魯斯、斯托夫人、艾爾·卡彭、亞伯·林肯、布裡格姆·揚、瑞普·凡·溫克爾、《瘋狂貓》、利吉特和梅爾煙草公司、《霍爾魯姆男孩》、霍恩和哈達特餐飲公司、福勒牙刷公司、《搗蛋鬼》連載漫畫、憂郁男子、托馬斯·愛迪生、水牛比爾、黃孩子、布克·T.華盛頓、喬爾戈什、亞瑟·布裡斯班、亨利·沃德·比徹、歐内斯特·賽頓·湯普森、瑪吉·彭内蒂、白箭口香糖、瑞摩斯大叔、斯沃博達、大衛·哈倫姆、約翰·保爾·瓊斯、粒狀麥粉、阿奎納多、奈爾·布林克利、貝西·麥考伊、托德·斯隆、弗裡奇·謝夫、拉夫加多·赫恩、安娜·赫爾德、小伊娃、歐米迦石油、馬克辛·埃利奧特、奧斯卡·哈默斯坦、博斯托克、史密斯兄弟、茲比斯科、克拉拉·基姆勃爾·揚、保羅·裡維爾、塞缪爾·岡珀斯、馬克斯·林德、艾拉·威勒·威爾考克斯、&ldquo花冠&rdquo牌香煙、昂卡斯、亨利·克萊、伍爾沃思、帕特裡克·亨利、克雷莫、喬治·C.提爾尤、遠射程大炮、克裡斯蒂·馬修森、阿德琳·基尼、理查德·卡爾、伍長甜煙絲、派克和梯爾福特公司、珍妮·伊格爾斯、芳妮·赫斯特、奧爾迦·佩特洛娃、耶魯湯尼工廠、泰利·麥戈文、舊金山、瑪麗·卡希爾、詹姆斯·傑克遜·傑弗裡斯、胡薩托尼克河、佩諾布斯科特河、伊萬傑琳、西爾斯羅巴克公司、意式涼菜拼盤、幻想世界、P.T.巴納姆、月宮公園、海華沙、比爾·奈、帕特·麥凱倫、狂野騎兵、米夏·埃爾曼、大衛·貝拉斯科、法拉格特、毛猿、明尼哈哈、箭領、日出、旭日、謝南多厄河、傑克·約翰遜、《街角的小教堂》、凱布·凱勒威、伊萊恩·哈默斯坦、基德·麥考伊、本·阿密、韋達、《淘氣小不點》、帕蒂、尤金·V.德布茲、特拉華和拉克萬納西方鐵路公司、卡洛·特瑞斯卡、恰克·康納斯、喬治·艾德、艾瑪·戈爾德曼、坐牛[2]、保羅·德雷斯勒、兒童片、休伯特博物館、&ldquo巴姆&rdquo酒吧、弗洛倫斯·米爾斯、阿拉莫、孔雀巷、香盒道、淘金熱、羊頭灣、&ldquo壓制者&rdquo劉易斯[3]、米米·阿古利亞、理發店四重唱、鮑比·沃索爾、&ldquo無痛&rdquo帕克[4]、萊斯利·卡特夫人、警務報、卡特的肝病小藥丸、巴斯塔諾比公司、保羅和喬公司、威廉·詹甯斯·布賴恩、喬治·M.科漢、維韋卡南達先生、薩達基奇·哈特曼、伊麗莎白·格利·弗林、莫尼特号和梅裡麥克号之戰、出租車司機斯納菲、多蘿西·迪克斯、阿馬托、偉大的西爾維斯特、喬·傑克遜、邦妮、埃爾西·賈尼斯、艾琳·富蘭克林、《比爾街藍調》、泰德·劉易斯、葡萄酒、《女人與歌》、藍标簽番茄沙司、比爾·貝利、錫德·奧爾科特、《在暮色中,吉納維芙》和《遙遠的沃巴什河岸》&hellip&hellip 美國的一切一下子全湧現出來。

    每一個名稱都聯系着我生活中上千個熟悉的細節。

    在街上,從我身邊經過的法國人當中有誰會猜想到我内心攜帶着一本名稱的詞典,而每一個名稱都包含着一次生與一次死呢?當我凝神走在街上的時候,哪個法國佬知道我是走在什麼街上呢?他知道我正走在中國長城裡面嗎?沒有任何東西記錄在我的臉上&mdash&mdash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歡樂;既沒有希望,也沒有絕望。

    我帶着一副苦力的面孔走在街上。

    我看見山河破碎,家園荒蕪,家庭四分五裂。

    我走過的每一座城市都殺死了我&mdash&mdash不幸如此無邊無際,不間斷的辛苦如此沒完沒了。

    我從一座城市走到另一座城市,在我身後留下了一大串死去的、梆梆作聲的自我。

    但是我自己繼續走啊,走啊。

    我一直聽見音樂家們調音&hellip&hellip 昨夜我又走過第十四區。

    我又碰到了我的偶像埃迪·卡尼,這個自我離開以前住的那個地段以來一直未見過的男孩。

    他又高又瘦,有着愛爾蘭式的潇灑。

    他占據了我的身心。

    有三條街标志着已知世界的疆界&mdash&mdash北第一街、菲爾莫爾街、德裡格斯大道。

    疆界以外是圖勒,極北地區。

    這是聖胡安山、銀币自由鑄造、匹諾曹、尤尼達的時代。

    在離沃拉鮑特市場不遠的水塢中,停泊着一些軍艦。

    靠着路邊有一條狹長的瀝青路,可以讓騎自行車的人騎到康尼島去,再騎回來。

    在每包伍長甜煙絲中都有一張照片,有時候是一個女戲子,有時候是一個職業拳擊手,有時候是一面旗。

    臨近傍晚時分,保羅·索爾會把一隻錫罐從他家窗戶的格條縫裡遞出來,要求來點兒生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