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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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家伸手到骷髅裡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趕到瑪薩裡納街跳上一輛馬車去找皮安訓,幸而他在家;皮克西沃奔往皮西街找他們的朋友特洛希。

    一個鐘點之後,四個人在烏沙伊街上會齊了。

     瑪克辛說:“你要攀親還可以攀更高的門第。

    ” 特洛希道:“你把她治好了,腓列普可要氣瘋了。

    我要把他老婆的情形報告法院;他既沒有告過妻子犯奸,妻子應當享有全部權利;腓列普免不了有場官司,鬧得他聲名狼藉。

    咱們先把伯爵夫人送往聖·但尼城關丢蒲阿醫生的療養院,讓她舒舒服服的治病。

    接着我進張狀子要伯爵回家履行同居義務。

    ” 特洛希笑着對皮克西沃道:“那麼你将來準是說笑話說死了!” 特·瑪賽很不客氣的回答:“你去提親的話……便是六個女兒中最醜的一個,至少也得一千萬。

    ” 拉斯蒂涅道:“噢!憑着每年二十萬法郎進款,你可以娶特·朗日小姐,她是侯爵的女兒,相貌奇醜,年紀三十歲,陪嫁一個錢都沒有:對你倒正合式。

    ” 房間隻是閣樓上的一個斜角,沒有糊壁紙,帆布床上的褥子大概塞的是獸毛。

    躺在床上的女人皮色發綠,像淹死了兩天從水裡撈起來的,骨瘦如柴,好比臨死前兩小時的痨病鬼,臭氣觸鼻,頭上包一塊方格子的印花布,頭發都秃了。

    凹下去的眼睛四周發紅,眼皮像雞蛋裡的薄膜。

    當年多麼迷人的肉體變了一副怕人的骨骼。

    佛洛爾看見客人,馬上把胸口的一塊破紗裹緊,大約原來是條小窗簾,邊上還留着鐵梗的鏽斑。

    房裡隻有兩把椅子,一口蹩腳五鬥櫃;櫃上一個番薯當燭台,插着一支油蠟,地下亂糟糟的放着幾個盤子,沒有生火的壁爐旁邊有一隻搪泥的爐子。

    皮克西沃看見一本從雜貨店買來的練習簿,寫信給約瑟用的信紙就是從簿子上撕下來的,信大概也是佛洛爾和看護的老婆子商量着寫的。

    那種慘象隻有“令人作惡”四個字可以形容,這個形容詞本來也沒法用别的字加強。

    病人見了約瑟,腮幫上淌下兩滴眼淚。

     在腓列普翻轉面皮不理的朋友中間,像奚羅多那樣的人固然沒法報複;但皮克西沃靠着才氣到處有人招待,吃了虧絕不輕易原諒。

    腓列普得意忘形,竟得罪了皮克西沃。

    有一回在仙岩飯店吃宵夜,皮克西沃要腓列普請他上勃朗堡府第去,腓列普當着許多要人的面回答說: 聽到拉斯蒂涅說的新聞以後,促狹鬼第二天在一個做演員的朋友家穿扮齊整,化裝得像一個還俗的教士,戴着綠眼鏡,雇了一輛馬車直奔蘇朗日府上。

    皮克西沃既然被腓列普當作搗亂朋友,也就有心跟腓列普搗亂一下。

    他一再要求,說有要事面談,居然見到了特·蘇朗日先生。

    皮克西沃道貌岸然,好像肚子裡裝滿了機密大事。

    他用假嗓子說出勃朗堡伯爵夫人的病情,說出從皮安訓那兒聽來的可怕的内幕,說出阿迦德是怎麼死的,羅日老頭是怎麼死的,勃朗堡伯爵還為之得意呢;他又把台戈安女人的死,盜用報館公款以及腓列普堕落時期的種種行為,一古腦兒全說了。

     俏皮的藝術家暗暗發誓:“這頭親事絕不讓它成功!” 佛洛爾道:“我是給忏悔的火燒幹的。

    可是我連一個教士都見不到,我一樣都沒有,便是讓我看到神像的十字架也沒有!……”她伸出兩條像木頭雕的胳膊,嚷道:“先生,我固然罪孽深重,可是上帝懲罰罪人也從來沒有這樣嚴厲的!……瑪克斯替我出過惡毒的主意,腓列普把他殺了,如今把我也殺了。

    上帝借他的手來報複,就像用天災來懲罰人一樣!……你們好好的做人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都會遇到一個腓列普的。

    ” 他道:“這強盜始終為非作歹!而人家還當他誠實君子!脖子裡挂着一連串勳章!明明應該送上吊架,偏偏出入宮廷,耀武揚威!明明是個下流東西,偏偏稱為伯爵大人!” 他嘴裡這麼說,心上想:“哼!就算你是歌利亞,我也有扳機,也有石子。

    ” 從第五層起,四個年輕人走的不是樓梯,而是一種筆直的扶梯,像巴黎有些屋子通往閣樓用的。

    約瑟見過才貌出衆的佛洛爾,這時存心看到一個可怕的對比,但還想不到擺在他藝術家面前的景象會醜惡到這個田地。

     上校勃朗堡伯爵馬上戴着孝去見蘇朗日伯爵,告訴他遭了重大的變故,傷心極了。

    上流社會裡竊竊私語,盛傳特·蘇朗日伯爵的女兒要嫁給一個人才出衆的暴發戶,不久就會升做少将,在禁衛軍中帶領一個團。

    特·瑪賽把消息告訴拉斯蒂涅,拉斯蒂涅在仙岩飯店吃宵夜的時候談到了,皮克西沃正好在座。

     三星期以後,《醫院彙報》上發表一篇報告,叙述現代外科學上的一次極大膽的試驗,病人的姓名簡稱為F.B。

    她的死亡與其說由于開刀的反應,毋甯說由于生活太苦,身體支持不住。

     “讨一個葛朗裡歐家的小姐,要多少家私?”腓列普問特·瑪賽。

     “荒唐醫生,算了吧!難道她隻有一種病麼?”皮克西沃問。

     “等你當了部長再來吧?” “病人可不管你穿衣是不是?”皮克西沃道,“當年我老祖母盡管追三連号,身上倒還穿得整齊。

    ” “我姓葛呂日。

    ”她看見皮克西沃對她冷笑,不免有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