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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去了。

     “阿尼西姆·格利戈裡奇啊,漂亮的小鷹啊,你這樣一走,撇下我們有誰來管喲。

    ……” “閉嘴,斯捷潘尼達,閉嘴!看在基督分上,别折磨我們!” “這是不消說的,我們都在上帝的手心裡。

    ……唉,啧啧。

    ……”瓦爾瓦拉說,搖搖頭。

    “這倒應當想一想,彼得羅維奇。

    ……保不住會出什麼事,你到底不是青年人了。

    你一旦去世,可别讓人日後欺侮你的孫子才好。

    啊,我真擔心他們會虧待尼基福爾,欺負他!他隻能算是沒爹了,他娘又年輕,傻頭傻腦。

    ……你應當給那可憐的小男孩留下點什麼,哪怕把布喬基諾那塊地給他也好,真的,彼得羅維奇!你想一想吧!”瓦爾瓦拉繼續勸他。

    “那孩子挺好看,而又可憐!明天你出門一趟,立個遺囑吧。

    何必再拖呢?” “要是你需要什麼,麗賓卡,你開口好了,”他說,“想吃什麼就盡管吃,我們絕不吝惜,隻要你身強力壯就好……”他在娃娃胸前畫十字。

    “好好照應我的孫子。

    我兒子不在了,不過總算留下了一個孫子。

    ” “瞧,她又說起來了!” “沒有人替我們張羅一下,好好張羅一下,”瓦爾瓦拉說,“唉,啧啧。

    ……你應當去求一位老爺給主要的長官寫封信才好。

    ……至少可以讓他交保釋放嘛!……何必折磨那小夥子呢?” “沒有人出頭張羅一下嘛……”瓦爾瓦拉等到房間裡隻剩他倆的時候,說。

    “我早就說過你應該去請托一位老爺才對,當時你不聽。

    ……應該遞一份呈文上去。

    ……” “我擔心錢。

    你還記得阿尼西姆在結婚以前,就是複活節後第一個星期裡,給我一些新的一盧布和半盧布的銀币嗎?當時我把一部分錢收在一個包裡藏起來,另外的錢我拿來摻和在自己的錢裡了。

    ……當初我叔父德米特利·菲拉狄奇——但願他到了天國——在世的時候,常到莫斯科或者克裡米亞去辦貨。

    他有個妻子,她趁他出去辦貨,常常勾搭别的男人。

    他們有六個孩子。

    叔叔一喝醉酒,就笑着說:‘我怎麼也分不清哪個是我的孩子,哪個是别人的孩子。

    ’你瞧,這種脾氣稱得起是馬馬虎虎。

    我呢,現在也就是這樣分不清我的錢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在我眼裡,它們好像全是假的。

    ” “我把孫子也忘了……”齊布金說。

    “我得去看看他。

    那麼你是說孩子長得不錯?嗯,好,讓他長大吧。

    求上帝保佑!” “我想過辦法的!”老頭子擺一擺手說。

    “阿尼西姆判罪以後,我去找過那位替他辯護的先生。

    ‘現在沒法子了,’他說,‘時機太遲了。

    ’阿尼西姆自己也這樣說,時機太遲了。

    不過我走出法庭以後,仍舊請了個律師,而且預先付給了他一筆錢。

    我等一個星期再上那兒去。

    這要托上帝的福了。

    ” “我在火車站買票,付了三盧布,心想别是假錢吧。

    我害怕。

    我一定是病了。

    ” “我一定病了。

    我的腦袋有點……迷迷糊糊。

    我的思想亂了。

    ” “您好啊,尼基福爾·阿尼西梅奇!” “您好啊,尼基福爾·阿尼西梅奇!” “得了,得了!”瓦爾瓦拉生氣地說。

    “虧你想得出,要打什麼短工,傻孩子!他将來要做商人的!……” “媽媽,為什麼我這麼愛他?為什麼我這麼憐惜他?”她用發顫的聲音接着說,淚水在她的眼睛裡閃閃發亮。

    “他是什麼?他是怎麼一個人?輕得像一片羽毛,一小塊面包,可是我愛他,把他當做真正的人那樣愛他。

    對,他什麼事也不會做,話也不會說,可是我憑他的小眼睛完全明白他要什麼。

    ” “在火車站,”工人回答,“‘過一會兒,等到天黑一點,’他說,‘我再回去。

    ’” “别胡說了,求上帝保佑你!” “判決褫奪公權,沒收所有的财産,”他大聲說,“流放西伯利亞,判處六年苦役。

    ” “公公在哪兒?”她咬字不清地問。

     “你會長得挺大,挺大,将來做個莊稼漢,咱們一塊兒去打短工。

    ” “你會長得挺大,挺大!将來做個莊稼漢,咱們一塊兒去打短工!一塊兒去打短工!” 眼淚滾下他的面頰。

    他嗚咽起來,走開了。

    不久以後,他上了床,在一連七夜沒睡好以後,他沉酣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