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燈
在我來到前線大約三個星期的時候,一支由英國獨立工黨派遣的二三十人的民兵志願者小隊,從英國的本土出發,來到了阿爾庫維耶雷。

    為了把前線上的所有英國志願者集中編隊,我和威廉也參與其中。

    我們在奧斯庫羅山的新陣地,西去數十英裡就是薩拉戈薩,近得甚至能夠看到薩拉戈薩。

     在我們的這個陣地上,石灰岩像剃刀背一般突出地面,防空壕以水平狀态一直延伸至懸崖峭壁,有如崖沙燕的巢穴。

    防空壕建在地面以下很深的地方,壕内漆黑一片,而且非常低矮,人們根本無法站立起來,隻能彎腰屈膝地跪在裡面。

    在我們左面的山頂上還有兩個馬統工黨的陣地,其中一個是前線每一個男兵都夢寐以求的地方,因為那裡有三位負責燒飯的女民兵。

    這些女人其實算不上漂亮,但我們發現她們已使這個陣地在清一色男性駐守的衆多陣地中非同尋常。

    在我們右面五百碼左右的阿爾庫維耶雷要道的轉彎處,有一個加聯社黨的哨所。

    道路就是在那兒出現拐彎的。

    每到夜晚,你就能夠看到給我們運送給養的車隊的串串光柱在阿爾庫維耶雷蜿蜒而行。

    與此同時,法西斯分子陣地的給養來自薩拉戈薩。

    你能看到西南方向十二英裡處的薩拉戈薩,城内建築物的燈光形成了一條條細長光帶,宛如一艘夜航巨輪舷窗中透出的一排排光亮。

    政府軍隊從1936年8月起就在虎視着薩拉戈薩,直到現在依然如此。

     我們這支民兵分隊約有三十人,其中包括一個西班牙人(雷蒙?威廉的連襟),還有一打西班牙機槍手。

    其中也難免有個把讨厭鬼——因為,人人都知道,戰争本身就在吸引着烏合之衆。

    這裡的英國人則與那些西班牙人不同,無論在體質上還是在精神上,都算得上是一個優秀的群體。

    其中最優秀的也許就是鮑勃?斯邁利了——一個著名礦工領袖的孫子——他後來非常無辜和不幸地死在巴倫西亞。

    關于西班牙人的民族特質,說法很多,但英國人和他們總是能夠融洽相處,盡管存在着語言障礙。

    我們發現,所有的西班牙人都熟知兩個英語詞彙的意義。

    一個是“O.K.,寶貝”,另一個是巴塞羅那妓女在與英國水手交易時使用的單詞,我即使把這個單詞寫出來,恐怕排字工也不會把它排印出來。

     日複一日,整條戰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隻有偶然的子彈嘯叫聲,或者更為偶然的法西斯分子發射的迫擊炮彈爆炸聲,這會吸引我們每一個人爬上塹壕頂部,仔細看看炮彈究竟是落在哪座山上爆炸的。

    在這裡,雙方陣地相距稍近一些,大約有三四百碼遠。

    他們最近的那個陣地就直沖着我們,陣地上有個配置機槍的碉堡,碉堡上的射彈孔經常引誘人們浪費彈藥。

    法西斯分子通常懶得使用來複槍射擊,而是用機槍猛烈掃射任何可疑目标。

    然而,在首起傷亡迄今的十天或更長的時間裡,我們無一傷亡。

    與我們對峙的是西班牙法西斯分子的部隊,但據叛逃者說,其中也有一些德國N.C.O.的成員。

    在前些時候,那裡還有摩爾人——可憐的壞蛋,他們從熱帶來到這裡該感到多麼的冷啊!——有一具摩爾人的屍體躺在軍事無人區的那邊,這是我們能夠隐約看到的東西之一。

    在我們左邊的一兩英裡處,戰線不再延續,那裡是鄉村開闊地帶,地勢低窪,樹木茂盛,既沒有法西斯分子控制,也沒為我方控制。

    白天雙方都會在那裡巡邏。

    對于我們的那些大男孩來說,到這種地方巡邏,倒是一種不壞的娛樂。

    不過,我從未看到法西斯分子在靠近我們數百碼的地方巡邏。

    通過匍匐爬行,你可以穿過法西斯分子的防線接近敵人後方,甚至能夠看到農莊上飄揚着的君主制旗幟,那裡是當地法西斯分子的司令部。

    我們偶爾也會對那裡來一次來複槍齊射,并在敵人的機槍瞄準我們之前溜進掩體。

    我希望我們擊碎了那裡的一些窗戶,但她距離我們至少八百米,用我們的這種來複槍那麼遠的目标,隻怕是連老大的房子都未必能夠擊中。

     在大多數時候天氣總是晴朗和寒冷的,有時太陽也會在中午露一下面,但仍然很冷。

    在向陽的山坡上,到處都能看到野番紅花的綠色苞芽和鸢尾屬植物從泥土中探出頭來,很顯然春天已經來了,隻是來得非常慢。

    夜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

    我們從崗上下來,都會去夥房裡掏點尚在燃燒的爐燼,然後站在滾燙的餘燼上焐腳。

    這對自己的靴子來說很糟糕,但對自己的雙腳來說卻很有好處。

    不過也有很多早晨,黎明的曙光會從群山的頂部照射過來,在這些不敬神的日子裡,早點起床也似乎有些值得了。

    我恨山,盡管景色很壯觀。

    有時候,晨曦為我們身後的群山阻擋,一道道奇長無比的金光,如同寶劍劈向黑暗,接下來,逐漸增強的光芒和火紅色的雲海漸漸地向遠處延伸,直至無限。

    為了觀賞這樣的景色,即使你得熬個通宵,即使你站得雙腳發麻失去知覺,即使你明知還得繼續餓上三個小時,所有這些全都是值得的。

    在那次戰役期間,我觀賞晨曦的次數,比有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