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費陀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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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下面包,放到特列左爾卡鼻子上。

    “聽口令:一、二、三、四……” 費陀斯轉過身,背着特列左爾卡,好象忘了它似的。

    他不聲不響坐了兩三分鐘,這時從特列左爾卡下垂的又厚又大的嘴唇中流出了一條條涎水。

     “吃!”費陀斯出其不意地命令道。

     特列左爾卡倏地把面包向上一抛,用嘴在空中接住,一口吞了下去。

     “好狗!”費陀斯稱贊道。

    “它以前沒受訓練,連叫都不會叫,可是我教它學了本領。

    我已經帶着它去打過兩次獵。

    我給你媽媽打回來了一些大松雞,你看見了嗎?” “表哥,你打來的大松雞放在我們的地窖裡呢。

    ” “讓它放在那裡爛掉。

    這是你們家的老規矩。

    ” “表哥,你在這兒覺得快活嗎?” “有什麼快活的!能活下去,我就知足了。

    前兩天我打了麥子,現在我就歇着。

    隻是阿沙其(巴什基爾語:“吃的”)給得太少,這可要命。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是冬天,在我們巴什基爾,這時節大家正挨餓呢。

    巴什基爾人冬天吃的是摻鼓皮的面包,一個個餓得精瘦精瘦!可是春天一到,母馬下了小駒子,巴什基爾人就喝馬奶酒——隻消喝上一個月,準胖得你認不出來!” “難道馬奶……可以做酒?” “可以,馬奶酒其實就是用馬奶做的克瓦斯……我可以教你們做馬奶酒,不過,你們也許嫌它髒。

    你們會說:臭馬肉!其實你們是很需要的——你瞧你多瘦!你們吃得太差……不知什麼道理;你媽什麼都攢着!如果是錢,倒也罷了,可是……是吃的!” 他摸了摸我,又說: “皮包骨頭!也不放你們出去玩玩,老是關在屋子裡。

    你要是想去,我給你做一副滑雪闆。

    等到下雪的時候,你們兄弟夥輪流去滑滑雪吧。

    ” “可是媽媽……表哥,您替我求求媽媽吧!” “她才聽我的話呢……休想!快上樓去,表弟,千萬别叫他們找你找不着!等過節的時候,吃過中飯,老人們睡了,我自己去找你們。

    ” 總之,他在我們家裡住的時間越長,大家跟他混得越熟。

    仆婢們喜歡他,是因為他雖然也是“老爺”,卻跟自己的兄弟沒有兩樣;母親滿意他,是因為這個外甥不醉酒、肯幹活。

    他不斷地顯示出新的才能:他釘馬掌釘得極好;爐子漏煙,他能修;窗戶上要裝玻璃,他也能裝。

    起初,母親擔心女仆室的道德會敗壞,可是這方面也一直太平無事。

    不過,有時候他忽然不見了。

    他出去了,兩、三天不見他的蹤影。

    這時母親的想象力便又活躍起來。

     “你們記住我的話吧,他準是個逃兵!”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

     得交代一句:費陀斯來到我們家後,她立即給别列别依縣的貴族長寫了一封信,查問費陀斯-波洛甫尼柯夫的身份證是否真是他開的;可是已經過了一個半月,一直沒有回音。

    每當有什麼動靜的時候,這種沒有音訊便成了引起極大不安的根源。

     “你到哪兒去了?”當費陀斯離開幾天後重又回來時,她問他。

     “離這兒十來俄裡的地方,有一個莊稼漢,請我去幫他打麥。

    ” “莊稼漢?不是年輕娘們兒吧?” “說不定也是個年輕娘們兒。

    如今不管是莊稼漢,還是娘們兒,天一冷全穿着皮襖——分不出是男是女!” 母親感到很懊惱。

    不管怎麼說,到底是親戚呀——他要是能給自家人幫忙該多好呀!他還需要什麼呢!這兒又暖和,吃得又飽……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可是真奇怪,他倒願意跑十裡路,去給陌生的莊稼漢做幫工! 費陀斯出門回來之後,又在家裡待下來,母親的懊惱也跟着平息了。

    再加上别列别依縣來了公文,證實這個費陀斯是真正的費陀斯,即波裡克塞娜-波爾菲利耶夫娜姑母的兒子,因此,在這方面的疑團也消除了。

     說也奇怪,波洛甫尼柯夫雖然赢得了大家對他的好感,父親一人對他卻不僅采取冷淡而且幾乎是厭惡的态度。

    費陀斯偶爾遇到他,走到他跟前行“吻手禮”時,父親總是趕緊把兩手藏到背後,冷冰冰地說:“唔,你好!去吧,去吧!”父親背後管他叫“吃母馬肉的”,說他是髒貨,因為他貪吃半生不熟的母馬肉,還時常不耐煩地問母親: “這個‘吃母馬肉的’究竟還要把我們的宅子弄髒多久呀’)他用過的杯盤刀叉不準再拿上桌子來!你們要知道,這髒貨同狗共用一個碗吃飯!” 也許是因為父親這種本能的反感的緣故吧,原先打算有時也讓費陀斯上樓來用餐的意圖,便注定不能實現了。

    不過,偶爾也請他上來一起喝晚茶。

    他來了,仍舊是剛到紅果莊時的那身裝扮,隻是身上穿的襯衫幹淨了。

    他隻同母親談家常,不理睬旁人。

     “舅媽,您最好搬到我們那邊去,在那邊造一座莊園,”他慫恿說。

     “為什麼?” “我們那裡淨是黑油油的肥土,挖下去一沙紀全是黑土。

    生荒地翻起來,那土呀,油光閃亮。

    樹林裡淨是橡樹,河流又多,河岸兩旁全是肥沃的草地——草長得肥極了,一根草抵得上一根蘆葦!” “天上下不下甘露?” “不是這個意思。

    我說的是真話,不是吹牛。

    我們那邊的土地的确是少見的。

    ” “什麼人住在那邊呢?是地主嗎?” “不是,是巴什基爾人。

    有這麼一支巴什基爾一梅舍爾亞克人的軍隊:他們首先占有了土地,現在就算是他們的了。

    無邊無際,自古以來就沒有地界:一眼望去,全是巴什基爾人的土地。

    不過近來有些比較聰明的地主也開始光顧那個地方。

    有些土地已經落到他們手裡;他們遷去了一些農民,在那裡經營産業。

    ” “土地總得花錢去買吧?” “花不了幾個錢。

    給縣長一個十戈比的銀币,就能弄一俄畝地,再拿十來俄升白酒請大家喝,疏通疏通,——你高興量多少地就量多少。

    ” “唉,該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