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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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翁。

    可我非常、非常、非常想發财。

    我是太想發财了,簡直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呢。

    &rdquo 許多人都開懷大笑。

    顯然,斯庫拉托夫是個喜歡找樂子的人,或者不如說喜歡充當供人取樂的角色,仿佛覺得自己有義務使愁眉苦臉的難友們快活起來,當然,除了挨罵他是一無所獲的。

    他屬于一種特别引人注目的類型,關于這個類型的人,也許我還會談到。

     &ldquo現在就可以把你像黑貂一樣宰了,&rdquo盧卡·庫茲米奇說,&ldquo瞧,一件衣裳就值上百盧布呢。

    &rdquo 斯庫拉托夫穿的是一件破舊不堪的小皮襖,四面都打了補丁。

    他相當冷漠而又細心地把它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下。

     &ldquo不過腦袋很值錢呢,弟兄們,腦袋啊!&rdquo他接茬道,&ldquo告别莫斯科的時候,我感到很欣慰,就因為腦袋是跟我一起走的。

    再見了,莫斯科,謝謝你的澡堂,謝謝你的自由精神,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光榮的鞭痕!而皮襖,親愛的,你就不必看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就看你的腦袋?&rdquo &ldquo這腦袋也不是他自己的,是别人施舍的,&rdquo盧卡又摻和進來了,&ldquo是在秋明有人看在基督分上施舍給他的,當時他與一大批囚犯正好路過。

    &rdquo &ldquo斯庫拉托夫,莫非你有手藝?&rdquo &ldquo什麼手藝啊!他是給人帶路的,帶着一夥乞丐,拖着他們的赤條條的孩子,&rdquo一個臉色陰沉的人說,&ldquo這就是他的手藝了。

    &rdquo &ldquo我倒是嘗試過縫制靴子,&rdquo斯庫拉托夫不理會對他的挖苦,若無其事地回答道,&ldquo總共隻縫制了一雙靴子。

    &rdquo &ldquo有人買嗎?&rdquo &ldquo碰巧有一個,看來是個不畏上帝、不敬父母的人;他買了我的靴子,&mdash&mdash這是上帝要懲罰他啊。

    &rdquo 斯庫拉托夫周圍的人全都笑得前仰後合。

     &ldquo後來我又開始工作,已經是在這裡了,&rdquo斯庫拉托夫漠然地接着說道,&ldquo給斯捷潘·費多雷奇·波莫爾采夫中尉上靴頭。

    &rdquo &ldquo怎麼樣,他滿意不?&rdquo &ldquo不,弟兄們,不滿意。

    他咒我倒黴一千年,還在我背後用膝蓋狠狠地頂我。

    他可真是氣壞了。

    唉,我的生活在糟踐我,服苦役的生活在糟踐我啊!&rdquo 過了一會兒工夫,阿庫琳娜的丈夫出來了&hellip&hellip 蓦地,他又響亮而悠揚地唱了起來,一邊縱跳自如地用腳踏着拍子。

     &ldquo瞧這個讨厭的家夥!&rdquo走在我身邊的一撮毛咕哝道,氣憤而輕蔑地瞟了他一眼。

     &ldquo一個廢物!&rdquo另一個人嚴肅地斷然說道。

     我就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對斯庫拉托夫這樣生氣,一般地說,為什麼所有快樂的人,在這最初的幾天裡我已經注意到了,都在某種程度上受到蔑視?我曾經認為,一撮毛和其他人的怒斥屬于人身攻擊。

    但這并不是人身攻擊,他們感到憤怒是因為斯庫拉托夫缺乏自制能力,沒有嚴格地保持自尊的态度,這種态度感染了整個監獄,而且到了拘泥細節的程度,總之,是因為按他們的說法,他是個&ldquo廢物&rdquo。

    不過,在快樂的人們當中,他們并不是對所有的人都生氣,也不是像對待斯庫拉托夫之流那樣對待所有的人。

    人們在容忍别人對自己的态度方面是各不相同的:憨厚的人立刻就會坦然地忍受屈辱。

    這簡直使我大為驚訝。

    但是在快樂的人們之中也有些人善于并樂于自衛,決不向任何人示弱:這樣的人能迫使别人尊重自己。

    在這裡,在這群人之中,就有一個這樣的口齒鋒利的人,其實是個非常快活而又招人喜愛的人,不過他的這個方面我是後來才了解的,這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人面頰上長着一顆大瘊子,臉上有一種挺滑稽的表情,其實他的臉是相當漂亮而機敏的。

    人們叫他開拓員,因為他是當過開拓員的,現在被關在單人囚室。

    關于他我勢必還要講到。

     不過,并非所有&ldquo嚴肅的人&rdquo都像見到别人快樂就生氣的一撮毛那樣疾言厲色。

    在苦役犯中有些人所追求的是為首的地位,是了解全局、随機應變的能力,是剛強的性格和智慧。

    其中的不少人的确是性格剛強的聰明人,也的确達到了他們所追求的目标,即為首的地位以及對自己難友們在道義上的重大影響力。

    這些聰明人在彼此之間往往互為大敵,&mdash&mdash因而每個人都有很多仇人。

    他們對其餘的囚犯有優越感,甚至帶有體恤下情的态度,從不挑起不必要的争端,給管理人員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在勞役中仿佛就是指揮者,他們誰也不會吹毛求疵,例如責備别人唱歌之類;他們是不屑于管這種小事的。

    這些人對我都引人注目地彬彬有禮,在整個勞役期間都是這樣,但不大愛說話;似乎也是出于自尊心。

    關于他們我也勢必還要更詳細地談談。

     我們來到了河岸上。

    下面有一條要拆毀的木駁船凍結在河水裡。

    河那邊是青色的大草原;一派抑郁而荒涼的景象。

    我料想大家會紛紛投入工作,可他們卻根本沒有要幹活的意思。

    有些人散開坐在岸邊亂堆着的原木上;差不多人人都從靴筒裡摸出裝着本地煙絲的煙荷包,這種煙絲用紙包着在市場上賣三戈比一俄磅,又摸出短短的柳木煙袋杆,帶有自制的木頭小煙鬥。

    煙鬥冒煙了;押送兵把我們圍在中間,百無聊賴地開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