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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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生活在地球上,人們将會砸破他的窗戶。

     該死,爸爸,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不再與父親争論了,都是陳年舊事了,蘭德爾自言自語道。

    不再争論過去的事。

     蘭德爾睜開眼睛。

    他感到口幹舌燥,心中煩悶,腰酸背痛。

    他厭惡病房的氣味——濃烈的藥味和消毒劑的氣味混雜着——他覺得疲憊不堪,同時,感到滿腔的怒火、懊悔和無聊。

    他對自己作為旁觀者的角色感到灰心喪氣。

    他認為現在拼命地工作,為之焦頭爛額,也比在這兒做旁觀者好。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想對醫生和護士說一聲他要離開這裡,到休息室去歇一會兒。

    不過奧本海默醫生正和一位助手用一部最高級的檢查儀器聚精會神地觀察和研究他父親的心電圖。

     因為麻木的右腿還沒有活動開,他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病房,來到了走廊裡,他躲開一個穿着白大褂正在擦地闆的年輕人,慢慢向接待室走去。

    走到門口時,他停住了腳步,點燃了他鐘愛的英國歐石南煙鬥,吞雲吐霧,借此讓自己在進入那種悲悲切切的環境之前鎮靜一會兒。

    他振作起精神,走進門廳,不過,就在要跨進接待室門檻時,他又躊躇起來。

     整個房間在日光燈的照耀下,顯得很有生氣。

    落地窗簾色調明快簡潔,精緻地勾織了花樣,與沙發、藤椅很和諧。

    還有,電視機、桌上有煙灰缸和雜志,整個房間素雅潔淨。

    隻有他的家人和他父親的朋友在房間裡顯得不協調。

     克萊爾坐在一把藤椅上,身子向前微傾,手裡翻着一本明星雜志。

    在她的旁邊是蘭德爾的老同學,他父親的接班人湯姆-凱裡牧師,他正在小聲地給他妻子打電話。

    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埃德-佩裡奧德-約翰遜和赫爾曼舅舅正心不在焉地玩着撲克。

     埃德-佩裡奧德-約翰遜是内森-蘭德爾牧師的摯友,他是每周六期的《奧克城先鋒報》創刊者,同時他還是此報的編輯和出版商。

    “經營這種小地方報紙的方法,”他曾告訴過蘭德爾,“就是設法使當地每個人每年至少有一兩次機會在報上抛頭露面,這樣你就不必擔心與那些華而不實、谄上欺下的芝加哥大報的競争了。

    ”約翰遜的真名并不是埃德-佩裡奧德,這是蘭德爾最近才知道的。

    剛開始,有一名記者稱他是編輯(Editor)的縮寫埃德(Ed.),接下來有好事者便在縮寫後面加上佩裡奧德。

    約翰遜是典型的瑞典人,身材高大、健壯,滿臉疙瘩,挺直的鼻子,眼睛深度近視,鼻梁上一刻不離地架着那副寬大的眼鏡。

     坐在約翰遜對面玩牌的是赫爾曼舅舅,蘭德爾母親的弟弟。

    蘭德爾對于赫爾曼舅舅并無好感,總以冷漠待之。

    在蘭德爾的記憶中,他很少在外面工作,僅有一小段時間在一個小城鎮的酒吧裡打工,不久便被老闆開除了。

    于是,他就投靠了他的姐姐。

    自從蘭德爾在中學念書的時候,赫爾曼舅舅便作為一個常客在他家裡住了下來。

     赫爾曼舅舅在家修剪草坪,澆水,跑跑腿,看看橄榄球比賽,典型的家庭消費者。

    蘭德爾的父親對此并沒有什麼反對意見。

    正符合他一貫的信仰:有衣同穿,有飯同食。

    因此,他自己以身作則,給教友教徒們做了一個極好的榜樣。

     這時,蘭德爾開始注視他的母親。

    剛才他隻是匆匆忙忙地擁抱了她一下,便到他父親身邊去了。

    這時,她獨自在沙發裡打着瞌睡,身邊沒有了爸爸,她更顯得異常孤獨。

    她看起來和藹可親,胖胖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絲皺紋,盡管她已年近古稀了。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幹淨陳舊的衣服,腳上穿着一雙穿了多年的皮鞋。

     蘭德爾一直摯愛着她,是他絕望時的精神依托。

    薩拉-蘭德爾,這位牧師的令人敬慕的妻子,蘭德爾猜測,她在社會上具有很高的地位。

    當然,對她的兒女來說,她又是一位典型的慈母。

    他長大成人之後,細細分析過母親,内心也有些為她惋惜。

    她一生活着,似乎就是為了丈夫和兒女,對丈夫唯命是從,從來沒有體現過自我。

    她并不知道他對她的遺憾,可她十分滿意兒子在外面的一切成就。

    她對她兒子的愛是永恒的,無可比拟的。

     他決定在她身邊坐下來,等着她醒來。

     就在他走進去的時候,克萊爾突然丢開了手中的雜志,“史蒂夫,這段時間你在哪裡?” “我在陪爸爸。

    ” 埃德-佩裡奧德-約翰遜在椅子裡轉過頭來。

    “大夫說什麼了?” “他一直都很忙。

    他一出來我們就去問他。

    ” 薩拉-蘭德爾突然被驚醒了,她立刻坐直了身子,同時整理了一下衣服。

    蘭德爾吻了吻她的面頰,同時擁抱了她一下。

    “别擔心,媽媽,一切都會好的。

    ” “這隻有聽從上帝的安排了。

    ”薩拉-蘭德爾說着,看了一眼剛剛挂上電話的湯姆-凱裡。

    “是不是這樣,湯姆?” “說得對,蘭德爾太太。

    我們的祈禱上帝會聽到的。

    ” 史蒂夫-蘭德爾看到凱裡的目光移向了門口,順着他目光望去,立即站了起來。

     莫裡斯-奧本海默醫生,正在穿着他的外套,心事重重地出現在門口。

    他點燃一支香煙猛地吸了一口,擡起頭來,感到氣氛有些不對:大家都看着他,默不作聲。

    他才意識到這異常緊張的氣氛是他帶來的。

     “我是很希望有新情況告訴大家,”他并非對某個具體在場的人說,“不過我沒有,還沒有。

    ” 他示意蘭德爾坐下,同時自己也在沙發對面坐下,繼續抽他那支未抽完的香煙。

    這時克萊爾、約翰遜、赫爾曼舅舅以及湯姆-凱裡牧師都向他圍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