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們初次定居及借用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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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給,還是不借給——這是個問題嗎? 有句老話:“越借東西越傷心。

    ”再也沒有比這更睿智的經驗之談了。

    自從我在加拿大定居以來,就不隻一次地吃過苦頭,驗證了這句老話的真實性。

    哪一位移民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呢?我一直厭惡這種行為,總是甯願忍受暫時的不便,也不用這種方式去獲得所需之物。

    我真的相信,有一個搗亂惡魔控制着借來的東西,他一進入你的房子,就開始一次次地惡作劇,從中享受幹壞事的快樂。

    那些盤子、碟子,多年來一直是别人家壁櫥裡的裝飾和驕傲,外人一用立即就破。

    啤酒杯和平底玻璃杯,已被一百個粗心的鄉下女傭拿過,安然無恙,但剛一到你家仆人手裡,肯定立即摔到地上,結果就是那東西成了一堆碎片。

    不管你借了什麼衣服,準會撕開;一塊表,準會摔壞;一件珠寶,準會丢失;一本書,準會被偷走。

    這種壞習慣所惹來的麻煩,永遠沒個完。

    如果你借了匹馬,這馬名聲不錯,是此地最聽使喚的動物,可你剛接過缰繩,它就換了一副脾氣。

    當你想趕着它時,馬卻自有一番主張,朝相反的方向跑去,直到摔折了腿,摔壞了借來的車與馬具,這種莫名其妙的亂跑才會停下來。

    你對馬的安危憂心忡忡,但沒有工夫為自己着想。

    為什麼?這畜牲是借來的,所以還回去時,一定要完好如初。

     但是在所有的壞習慣中最壞的莫過于借錢。

    如果你借了朋友的錢,你便覺得欠他的債,負擔沉重,朋友就不再是朋友了。

    如果借了放高利貸者的錢,在這地方,利息馬上會是本金的兩倍,于是你欠的債與日俱增,最終你會為此而傾家蕩産。

     最初來到這塊殖民地之時,令我們吃驚最大的莫過于這壞習慣風行之廣。

    不僅僅是北美的下層大衆,連加拿大本地人,歐洲來的定居者亦是如此。

    許多北美下層社會的人已探明了哪裡有良田,他們甚至連原土地所有者也沒告訴一下。

    就“借”了許多塊地。

    太不幸了,我們的新家就在這樣一群令人作嘔的亂占土地的人中間,我發現他們無知得像一群野蠻人,毫無禮貌與善心。

     我們得到的第一塊土地是從一位商人先生手裡買來的,這塊土地最初的主人是個新英格蘭的親英派移民①,商人先生答應幫他償還各種數額巨大而他無法還清的債務之後)就把這地弄到手了。

    一個叫老喬的人現在占着這塊地,他保證等路上一能用雪橇就帶着家小離開。

    因為交易是在九月份談成的,我們還十分想再種上一茬冬小麥,所以需要馬上搬過去,可是在附近根本找不見房子,隻有一間破爛不堪的小屋、這木屋在鄰近的一個農場上,而農場幾乎還未從灌木叢中開墾出來,荒在那裡幾個月也不見其主人。

    那個商人向我斷言,等到天氣适合老喬一家搬走,這一切就會變得很舒适了。

    小屋的主人也想把房子租給我們,價錢公道,每月四塊錢。

     ①又稱效忠派,美國獨立戰争時期忠于英國的殖民地居民、美國革命勝利後,親英派紛紛遷居加拿大。

     聽信了商人先生的話,也因為初來乍到,我們事先也沒檢查一下這個今人愉快的夏季住宅,就慶幸在自己農場不遠的地方找到了個臨時住所,兩地相距不足半英裡地。

    協議簽完,他告訴我們覺得什麼時候合适,就什麼時候搬過去。

     在這塊土地上,過去的幾個星期裡根本沒給我留下好印象,鄉愁總萦繞在我心頭,孤獨寂寞時我常淚流滿面。

    我的整個靈魂都沉浸在一種強烈的不可抗拒的痛苦之中。

    一個簡單的詞總是萦繞心間,而且日益增強,終于爆發了出來——“故鄉”,白天我要重複這個詞幾千遍,入睡前的最後一次禱告也總是“故鄉,哦,要是我能回去,長眠于家鄉就好了!”在睡夢中,我真的回去了,我的雙腳又重新踏在英格蘭雛菊盛開的草坪上,耳中回響着小鳥的歡歌;我發現自己又漫步在樹籬那斑駁的綠蔭下,我熱淚盈眶,而當我醒來發覺這一切隻不過是個夢時,更會淚濕襟裳。

    這些都有些離題,與我們那所從未見過的新家毫無關聯。

    讀者們必須要忍受我這陣陣傷感,不要太苛求我了。

     九月二十二日我們離開了蒸汽船旅館去新家定居,在我們住在那裡的三個星期裡,天上沒下一滴雨,于是我開始想可能天氣會永遠這麼好。

    可是在遷往新居這個頗有意義的一天,天空巾卻開始布滿烏雲。

    因為車夫預測天要下雨,所以穆迪租了輛有棚的馬車,把我、孩子還有女傭送到農場去,而他和湯姆·威爾遜,還有運送行李的車隊随後到。

     對我來說一路的景色挺新鮮,和我以前見過的迥然不同,雖然有些單調,不過還是使我擺脫了傷感,我也開始饒有興趣地四下觀望。

    但我的英國女傭卻沒這樣想,她認為這些樹林看上去十分吓人,這地方隻适合野獸居住,她對此地可謂恨之入骨,隻要能走就立刻離開。

     離目的地還有一英裡地,大雨傾盆而下,空氣本是溫和宜人,好似春日清晨,現在卻寒冷刺骨,頗似初冬時節。

    漢娜凍得直打哆嗦,孩子也哭了起來,我用夏日披的圍巾盡可能地将她裹緊,保護她不要因天氣的突變而受到傷害,因為在此之前,天氣一直很宜人。

    此時馬車駛上了一條又窄又陡的路,兩側高大的樹木伸展在頭頂上,車子艱難地向前走着,随時都可能車翻人亡。

    最後車子終于駛上一塊多岩石的空曠高地,上面分布着些次生喬木,周圍全是黑沉沉的森林。

     我們的車夫是個美國佬,他說:“我猜想等到馬車跑下這塊高地,你們就會哼哼起來。

    ”說着他駕車沖進一條不長的林間小路,指着陡坡底部的一個醜陋小屋,甩了個響鞭,喊道:“那位置不錯,願你們這些英國佬會喜歡。

    ” 我盯着這地方,十分沮喪,因為我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破的棚子卻美其名曰為房子。

    “你肯定搞錯了,這不是房子而是牛棚或豬圈。

    ” 馬夫轉過頭來,甩那雙飽經風霜而敏銳的眼睛瞧着我笑了起來,笑裡既帶着幽默,也有些挖苦,他說: “我猜你們是在老國度裡長大的,冬天結束之前你們該學的東西還多着呢,或許比你們想學的要多得多。

    ” 我真是茫然不知所措了,隻是一個勁地盯着這個鬼地方,淚珠在眼裡打轉。

    當馬車飛馳而下,沖進崎岖不乎的山谷,我的心思已不再集中于新居了,而是在想眼前步步危險,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然而車夫早就習慣這樣的路了,靈巧地駕着馬車在黑沉沉的樹樁之間穿行,最後把車停在所謂的門口,因為房子還沒有門,門框上空空如也,它那必不可少的搭檔已不見了。

    三頭小公牛和兩頭小母牛正安安靜靜地趴在地闆上,車夫開始往外趕它們,抽了幾鞭子,又加上一陣莫名其妙的叫罵,不消片刻就把它們趕走了。

    我下了車,踏進這個沒法住人的住處,穆迪與行李車隊還不見蹤影。

    因為我伯被孤零零地擱在陌生奇異的荒郊野外,所以我央求車夫等我丈夫來了再走。

    他笑話我們膽小,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然後說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趕,非走不可,于是甩了一下鞭子,朝着正在嚎啕大哭的孩子點了點頭,徑自離去,讓我和漢娜孤零零地站在肮髒的地闆上。

     眼前的景象完全令人沮喪,屋外在下雨,屋内壁爐裡也沒生火,整個房子就一個窗戶,窗戶上隻有一格玻璃。

    什麼家具也沒有,隻有一個上了漆的舊松木搖籃架,這東西神差鬼使居然僥幸地留了下來。

    我們把搖籃架翻了個兒,暫且可以用來當椅子,迫不及待地等着穆迪、威爾遜和另一個男人的到來,那男人是穆迪今早雇來到農場幫工的。

    他們現在在哪裡暫留,這一問題就連比我聰慧的人都會大傷腦筋,更何況我自己了。

    上面有個閣樓,因為沒有梯子,所以我想不出辦法上去。

    在等着他們到來的時候,我們隻好罵兩句房子、這國家,還有自己傻乎乎跑到這鬼地方,聊以自慰。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