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湯姆·威爾遜的移民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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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沮喪。

    感謝上帝,我生就沒有文學修養,但盡管有這個優勢,我十有八九根本不思進取,可你的全部精力都會淹沒在憎惡與失望之中,我好吃懶做結果也跟你一樣。

    我們都會像兩個一錢不值的人一樣回到老家。

    但我沒有妻子兒女,無牽無挂,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處境還比你強多了。

    ” 這實在是我所聽到的湯姆最長的一番話,顯然,他自己也很吃驚,他猛地從桌旁站起來,把咖啡都碰翻了,濺在我的大腿上。

    他說了句午安(那時已是夜裡十一點了),跑出了房間。

     可憐的湯姆是講了不少真話,隻是那時我們不願那麼想。

    因為那時候我們年輕,又充滿希冀,所以就聽任自己年輕的夢想。

     最後,我丈夫決定移民加拿大。

    啟程前的準備匆忙、慌亂,湯姆和他講的事情就暫時抛到腦後了。

     那些可怕的預感壓在我的心頭,使我心情陰郁、沉重。

    随着啟程的日期一天天臨近,想到要告别朋友,别離故土,我就感到十分難受,就連在夢中都難以釋懷,醒來通常淚濕枕巾。

    到了美好的五月——英國的五月,樹上新葉細長,草叢和灌木叢中開滿鮮花,樹叢、矮林都回響着婉轉的鳥語與嗡嗡的蜂鳴。

    别離英倫萬分痛苦,在這樣的季節别離更是難受。

    我去看了老房子,那是我兒時、少女時代可愛的家,又一次在老橡樹的綠蔭下徘徊了一會兒,又一次在茸茸綠草覆蓋下的樹根上小憩片刻。

    正是在這些高大的樹木下休息時,我第一次沉浸于這些遐想,預測着那片國土上的歡娛生活。

    在那些夢裡,心靈用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語言,抒發着自己的渴望。

    這語言是詩,我就是在這裡年複一年重溫着與初開的報春花和紫羅蘭的友誼,不知厭煩地傾聽五月的花蔭中畫眉婉轉的鳴叫。

    在這裡我曾向丁冬的泉水訴說心事,從流水的低吟中領悟了自然的樂章。

    在這遠離塵嚣之時,所有能打動人類心靈深處的高尚情感都奔流而出,并在自然的和聲中得到回應,并将這塵世間的歡歌高高地送到造物主的階前。

    ” 讓那些愛我所愛、愁我所愁的人說說,這美景是用美麗與憂傷的記憶編織而成的,我與它們真是難舍難分。

    盡管曾曆盡艱難,大自然穿着那美麗的綠色盛裝,總是向我微笑,好似一位寵愛孩子的母親,伸開慈愛的手臂,将做了錯事但仍愛着她的孩子攬人懷中,貼在心頭。

     可愛的英倫,為什麼我非要禽你而去?我崇拜你,但我究竟幹了什麼可恥的錯事,使我必須離開你神聖的心胸,落落寡歡獨處異國他鄉。

    噢!也許我可以葉落歸根,長眠在你那波濤翻滾的海岸,讓疲乏的心智最終在開滿雛菊的泥土中得到安歇。

    啊,這些就是我感情的一點宣洩——再次萌生的一點憂郁的春日鄉愁。

    加拿大,你是偉大、自由、蒸蒸日上的國家,——是文明世界棄兒的再生父母。

    你脫胎于不列颠,你定會偉大,我将依戀着你,你是收養我的國家,是我世代生息的國度,對于一個母親而言,更加珍貴的是你是我子孫長眠的國度。

     我和姐姐正商議着即将到來的離程時,看到湯姆·威爾遜正慢慢地沿着通往我家的小路走過來。

    他穿着一件嶄新的打獵服,把槍懶洋洋地扛在肩上,不遠處還跟着一條其貌不揚的獵狗。

     “好,穆迪太太,我走了,”湯姆一邊對我說,卻一邊握了一下我姐姐的手,“我想我會在倫敦見到穆迪,你覺得我的狗怎麼樣?”他邊說邊憐愛地拍着狗。

     “我覺得它挺難看的,”我姐姐說,“你打算把它也帶走嗎?” “很醜!——動物女公爵很醜?瞧!它是個十足的美人,——美人動物!哈!哈!哈!昨晚我花兩畿尼買的。

    ”(我想起了他早晚不分的老毛病。

    ) “穆迪太太,你姐姐可不太會相狗。

    ” “一點不錯,”我姐姐一邊大笑一邊說,“你今晚就去倫敦嗎,威爾遜先生?你走進這屋時我還以為你正整裝齊備要去打獵。

    ” “當然了,在加拿大有絕好的獵場。

    ” “我已經聽說了,那裡的熊和狼多得很。

    我想你這是有備而行,帶好了獵狗和槍。

    ” “沒錯,”湯姆說。

     “但你肯定不會把那條狗帶在身邊吧?” “說實在的,我會帶它,它是條不錯的狗。

    這一趟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一筆投資,我兄弟查爾斯已為我們定好了票,我和我的狗同船前往。

    ” “要離開你了,真遺憾,”我說,“但願你倆像威廷頓和他的貓那樣吉星高照。

    ” “威廷頓!威廷頓!”湯姆邊說邊盯着我姐姐,開始遐想起來,與婦女們在一起時他經常會這樣,“這位先生是誰?” “一個老朋友,當我還是小姑娘時就認識他了,”我姐姐說道,“但現在我沒時間跟你聊他,如果你去聖保羅教堂的廣場,打聽一下理查德·威廷頓爵士和他的貓,你就會毫不費力地了解到他的曆史。

    ” “她的話你别在意,威爾遜先生,她在挖苦你,”我說,“我希望你能平安渡過大西洋,也希望你能高高興興地見到你的朋友們。

    可是在那陌生的土地上,到哪兒去找老朋友呢?” “别急,”湯姆說,“我願一季度未過完就能在加拿大叢林中見到你,那時有多少探險經曆我們要迫不及待地互相訴說!真是太棒了,再見!” 查爾斯·威爾遜上尉跨進了我的小客廳說:“湯姆已經走了。

    ”他幾天前與他那古怪的兄長最後道别。

    “我看着他和女公爵安全上船,盡管他有些古怪,但離開他時,我心裡挺沉重的。

    我覺得好像我們永遠無法相見了,可憐的湯姆!你是現今我的幾個兄弟中我惟一愛的一個。

    羅伯特和我一向不怎麼合得來,現在也難得見上幾面。

    他結婚了,在新南威爾士安家落戶。

    其他幾個呢——約翰、理查德、喬治——他們都走了——全都走了!” “你們分手時湯姆情緒好不好?” “好!他真是個自相矛盾的人,該哭不哭,不該笑卻笑。

    ‘查爾斯’,他大笑着說,‘告訴姑娘們在我回來之前,去找些新的好曲子聽聽。

    你聽着,如果我永不回來了,我就把我的袋鼠華爾茲留給她們做紀念。

    ’” “真是個奇怪的人!” “的确夠奇怪的,你還不完全了解他有多怪。

    他走時隻帶了一點錢,但他居然在船上買了兩個鋪位,因為這樣就不會遇上一個睡覺打呼嗜的人躺在身邊。

    怕萬一碰上打呼嗜的人就扔了三十英磅!另外,‘查爾斯’,他說,‘這麼小的船艙再裝下另一個人,實在受不了,他們會用我的毛巾、梳子,還有牙刷,就像從新南威爾士回來時遇到的那個該死的家夥一樣,他與我擠在一張床上,還厚顔無恥地拿我的牙刷刷牙。

    在這裡我可以一個人高高興興、舒舒服服像個王子,我的女公爵可以睡在另一個鋪上,當我的王後。

    ’然後我們就分手了。

    ”查爾斯上尉繼續說道:“但願上帝能關照他,因為他從不會照顧自己。

    ” 這倒使我想起他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走。

    他怕我們的小寶貝會吵得他整夜不眠,他不喜歡孩子,并說就為這他決不結婚。

     七月一日我們告别了英國,正如我前面所述,船于一八三二年九月二日停于魁北克的聖·路易斯堡。

    湯姆·威爾遜是五月一日起程的,很順暢,從他朋友那裡得知,他舒服地在叢林裡安頓下來,買了個農場,打算秋季開始工作。

    這些都是好消息。

    因為他住得離我哥哥很近,所以我們慶幸我們的古怪朋友最終在荒蠻之地找到了家,我們也能很快與他重逢。

     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