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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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犧牲的代價，也不必傷心，不必将不幸的過去相告&mdash&mdash那該多麼幸福啊！可我現在算什麼呢？他要走了，而我不僅沒有權力挽留他，而且還得自願跟他離别。
我要是挽留他，又該怎麼跟他說呢，有什麼權力希望能每分鐘見到他，聽他說話呢&hellip&hellip因為我寂寞，因為我憂傷，因為他能教我，讓我開心？因為他對我有好處，令我高興？當然，這些都是理由，但不是權利。
我用什麼去跟他做交換呢？讓他有權無私地欣賞我卻無權希望回報，許多别的女人都認為這是幸福&hellip&hellip&rdquo 她感到痛苦并默默地思考着，如何擺脫這種困境，卻看不到任何的目标和結局。
前頭隻有恐懼和永别的絕望。
她有時真想跟他全部攤開，一勞永逸地結束她和他之間的鬥争，可是稍稍考慮一下，又覺得喘不過氣來，羞愧、痛苦。
更奇怪的是，自從她和施托爾茨變得難分難舍、她的生活被他控制了以後，她就不再看重她的往事了，甚至為往事而感到羞愧。
例如，被男爵或者别的什麼人知道了，她雖然也會很不好意思、很尴尬，但卻不會像現在這樣，一想到施托爾茨知道了，心裡就十分難受。
她非常害怕地想象着他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他會怎樣看她，會說些什麼，然後又會怎樣想。
她突然在他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軟弱、渺小。
不，不，絕對不行！ 她開始觀察自己，并吃驚地發現，她不僅為自己過去那次戀愛，而且也為戀愛的對象感到羞愧&hellip&hellip她後悔自己不該對深深地忠于她的舊友忘恩負義，這種後悔燒灼着她的心。
也許她會習慣于自己的羞愧，能忍受過去&mdash&mdash人對什麼事情不能習慣呢！如果她對施托爾茨的友誼沒有任何自私的打算的話。
可是，即使她能壓抑所有狡猾地慫恿她的心聲，卻也無法控制幻想。
這第二次愛情的形象偏不受她的控制，常常在她面前出現和發光，對美滿幸福的幻想越來越誘人，不是跟奧勃洛莫夫一起生活的幸福，不是在懶洋洋地瞌睡中的幸福，而是與施托爾茨一起登上多面生活的廣闊舞台，走近它的最深處，全面地體驗這一幸福的美妙和悲痛。
這時她就用淚水來洗刷自己的過去，但又不能洗掉。
她從幻想中清醒過來，卻更小心地躲在那扇不透風的、無言的和讓施托爾茨痛苦的那種淡淡友情的高牆後面。
後來她又忘記了一切，再次沉溺于跟他無私地相處，表現出迷人、殷勤和信賴的姿态，直至這一非分之想再一次向她提醒：她已經喪失了這種權利，已沒有了前途，玫瑰色的夢想已成為過去，生命之花已經凋謝了。
也許随着歲月的流逝，她也會像所有的老處女那樣容忍自己的處境，對前途不再抱什麼希望，變得冷漠消極，或者從事一些慈善事業，但是當她從同施托爾茨的幾句談話中清楚地看到，她已經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熱烈的崇拜者，她的非分的夢想忽然又變得更加可怕了，友誼被淹沒在愛情裡了。
當她發現了這一點的那個早晨，她臉色蒼白，整天沒有出門。
心情激動不安，進行自我鬥争，考慮她現在該怎麼辦？她要負什麼責任&mdash&mdash卻什麼辦法也沒有想出來。
她知道詛咒自己為什麼起初不能戰勝羞怯，早一點向施托爾茨談出往事，而現在她還得去戰勝恐懼。
她幾次下定決心，心頭劇痛，淚如泉湧，要跑到他跟前去，不是用話語，而是用痛苦、抽搐、昏厥來說明那次愛情，讓他知道她付出的代價。
她聽說過，别人在她的處境下是怎樣做的。
例如索尼奇卡向她未婚夫談起那位騎兵少尉時，就說，她愚弄過他，說他還是一個孩子，她不止一次地故意讓他在嚴寒中等她出門、上車等等。
就是索尼奇卡在談及奧勃洛莫夫時，也不會毫無顧慮地說，她是為了開心，同他開了個玩笑，說他很可笑，難道可以愛上這樣一個&ldquo大草包&rdquo嗎？這是誰也不會相信的。
這種行為方式隻能說服索尼奇卡的丈夫和許多其他的男人，對施托爾茨是不起作用的。
奧麗加可以把事情說得更體面些，說她隻想把奧勃洛莫夫從深淵裡拉出來，她是為了讓一個垂死的人重新活過來才友好地賣弄一下風情的&hellip&hellip等他活過來之後就離開他。
但是這種說法未免太做作、太牽強、太虛僞了&hellip&hellip不行，救不了！ &ldquo天啊，我陷進什麼樣的旋渦裡了！&rdquo奧麗加痛苦地想道，&ldquo向他坦白&hellip&hellip哎呀，不行！讓他長久地永遠都不知道吧！可是不坦白就等于是偷盜，這同欺騙、谄媚是一樣的。
天哪，幫幫我吧&hellip&hellip然而她卻孤立無援。
&rdquo 盡管奧麗加很願意跟施托爾茨在一起，但她有時還是希望最好不再與他會面，最好像察覺不到的影子一樣，在他生活中一閃而過，不至于因自己的不合法的激情而使他的明亮而又有理智的生活蒙上陰影。
她還會為自己不成功的愛情苦惱一陣子，為往事痛哭流涕，把對他的思念埋藏在心裡，然後&hellip&hellip然後&hellip&hellip也許會跟許多人那樣，找到一個&ldquo相宜的配偶&rdquo，成為一個聰明體貼的賢妻良母，而把往事看作是少女的幻想，不再追求生活享受，而是熬過這一輩子。
其實大家都是這樣過的。
可是，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還牽扯到另一個人，這個人卻是把人生最美好的希望和歸宿寄托在她身上了。
&ldquo我當時為什麼&hellip&hellip愛上他呢？&rdquo她痛苦地想起了那一天上午在公園裡發生的事。
當時奧勃洛莫夫想躲開，而她卻想到，如果他跑了，她的生命之書便永遠合上了。
當時她是多麼大膽而又輕易地解決生命與愛情的問題，似乎她一切都很明白&mdash&mdash于是一切都亂成了無法解開的死結。
她一時自作聰明，以為隻要樸實地面對生活，徑直地走路，生活就會像地毯一樣順從地鋪在腳下。
可是結果呢！她甚至無法诿過于人，是她一個人的過錯！ 奧麗加沒有猜想到施托爾茨今天為什麼而來，無憂無慮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放下書，迎面向他走去。
&ldquo我沒有妨礙您吧？&rdquo他問道，一面在朝湖一面的窗戶前坐下來，&ldquo您在看書？&rdquo &ldquo不，我已經不看了，天變黑了，我正在等您呢！&rdquo她溫和、友好、信任地說。
&ldquo好極了，我正要跟您談一談。
&rdquo他嚴肅地說，把另一張圈椅給她推到窗口。
她震顫了一下，呆呆地站在那裡。
然後機械地在圈椅裡坐下來，低下了頭，眼睛也不擡，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這時她真希望自己是處于一百俄裡之外的地方。
這一時刻，往事就像閃電一樣在她的腦子裡一閃而過。
&ldquo審判時間到了！不能像玩弄玩偶一樣玩弄生活！&rdquo旁邊有一個聲音對她說，&ldquo不能和生活開玩笑&mdash&mdash那是要受到懲罰的！&rdquo 他們沉默了幾分鐘。
他顯然在集中思考，奧麗加則害怕地打量着他消瘦的臉、緊皺的眉頭和表明他下定了決心的緊閉的嘴唇。
&ldquo涅墨西斯&hellip&hellip&rdquo她在想，心裡直打戰。
兩人好像準備決鬥似的。
&ldquo您，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當然猜到了我要說什麼，是嗎？&rdquo他說，用詢問式的目光看着她。
他坐在兩扇窗之間的牆邊，所以他的臉都被蓋住了，而從窗戶直接射進來的光線正好照在她的臉上，這使他能看出她的心思。
&ldquo我怎麼能知道呢？&rdquo她小聲地回答。
在這個危險的對手面前，她已經沒有往常在奧勃洛莫夫面前表現出的那種意志力、性格、洞察力和控制自己的本領了。
她明白，如果說她迄今還能騙過施托爾茨的犀利的眼睛，而順利進行戰争的話，那麼這完全不是靠了她自己的力量，這和她與奧勃洛莫夫較量的情況不同，而是由于施托爾茨堅持地保持沉默，沒有把事情公開。
一旦公開，優勢就不在她這一邊了。
因此&ldquo我怎麼能知道&rdquo的回答，隻是她想用來赢得一點空間和時間，以便讓對手更清楚地暴露自己的意圖。
&ldquo您不知道？&rdquo他認真地說，&ldquo好吧，那我來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不要！&rdquo她忽然說道。
她拉着他的手，直視着他，好像是求饒似的。
&ldquo您瞧，我猜您是知道的！&rdquo他說。
&ldquo幹嗎說&lsquo不要&rsquo呢？&rdquo他接着憂郁地補充說。
她沒有說話。
&ldquo既然您預料到我遲早會說，那麼您當然也就知道怎樣回答我吧？&rdquo他問道。
&ldquo我預料到了，而且很苦惱！&rdquo她說，同時往椅背上一靠，避開陽光，暗自祈求黃昏快來幫助她，不讓他看見她臉上的窘态和煩惱。
&ldquo苦惱！這是個可怕的字眼，&rdquo他差不多是耳語似的說，&ldquo誠如但丁所說：&lsquo把一切希望抛在後面吧！&rsquo我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這就是一切！不過，我還要感謝您，&rdquo他深深歎口氣又說，&ldquo我已經從混沌、黑暗中走了出來，但我現在至少已經知道我該怎麼辦了。
唯一的辦法是：趕快離開！&rdquo 他站起來。
&ldquo不，看在上帝的分上，别離開！&rdquo她沖向前去重新抓住他的手，驚慌地懇求他說，&ldquo憐惜憐惜我吧，我将會怎麼樣呢？&rdquo 他坐下來，她也坐下來。
&ldquo可是，我愛您，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rdquo他幾乎嚴厲地說，&ldquo您看到了，這半年來，我的變化多大！您想要什麼呢？要徹底的勝利嗎？要我變得憔悴或者發瘋嗎？太謝謝了！&rdquo 她的臉色都變了。
&ldquo您走吧！&rdquo她威嚴地說，同時卻掩蓋不住委屈和深深的悲哀。
&ldquo請原諒我，是我的過錯！&rdquo他道歉說，&ldquo瞧我們什麼事兒也沒有，但卻吵嘴了。
我知道，您并不想這樣，可是您也不能理解我的處境，所以您對我的離開感到很奇怪。
人有時會不自覺地變成利己主義者。
&rdquo 她好像坐得不舒服，在圈椅裡換了一個姿勢，但什麼話也沒有說。
&ldquo就算我留下來，那又怎麼樣呢？&rdquo他接着說，&ldquo您當然會對我建議保持我們的友誼，但是不用您的建議這友誼已經有了。
我走了，一兩年之後友情也還會有的。
友情是好東西，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mdash&mdash如果它是青年男女之間的愛情，或者是一對老夫妻對愛情的回憶的話。
但是，可千萬不要在一方是友情，而在另一方是愛情！我知道，您跟我在一起不覺得寂寞，但是我跟您在一起時又是什麼感覺呢？&rdquo &ldquo既然是這樣，那您就走吧，上帝保佑您！&rdquo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ldquo留下來！&rdquo他自言自語地說，&ldquo在刀刃上行走&mdash&mdash真是好友情！&rdquo &ldquo難道我會好受一些嗎？&rdquo她忽然說。
&ldquo您這是為什麼？&rdquo他立即問道，&ldquo您&hellip&hellip您并不愛&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知道，對天發誓，我不知道！但如果您&hellip&hellip如果我現在的生活發生了某種變化，我會怎樣呢？&rdquo她憂郁地幾乎是勸慰自己說。
&ldquo我應該如何理解這些話呢？看在上帝分上，開導開導我吧！&rdquo他一邊說，一邊把圈椅向她挪近了一些。
她的話和深刻的、不是做作的語調使他大惑不解。
他極力
我要是挽留他，又該怎麼跟他說呢，有什麼權力希望能每分鐘見到他，聽他說話呢&hellip&hellip因為我寂寞，因為我憂傷，因為他能教我，讓我開心？因為他對我有好處，令我高興？當然，這些都是理由，但不是權利。
我用什麼去跟他做交換呢？讓他有權無私地欣賞我卻無權希望回報，許多别的女人都認為這是幸福&hellip&hellip&rdquo 她感到痛苦并默默地思考着，如何擺脫這種困境，卻看不到任何的目标和結局。
前頭隻有恐懼和永别的絕望。
她有時真想跟他全部攤開，一勞永逸地結束她和他之間的鬥争，可是稍稍考慮一下，又覺得喘不過氣來，羞愧、痛苦。
更奇怪的是，自從她和施托爾茨變得難分難舍、她的生活被他控制了以後，她就不再看重她的往事了，甚至為往事而感到羞愧。
例如，被男爵或者别的什麼人知道了，她雖然也會很不好意思、很尴尬，但卻不會像現在這樣，一想到施托爾茨知道了，心裡就十分難受。
她非常害怕地想象着他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他會怎樣看她，會說些什麼，然後又會怎樣想。
她突然在他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軟弱、渺小。
不，不，絕對不行！ 她開始觀察自己，并吃驚地發現，她不僅為自己過去那次戀愛，而且也為戀愛的對象感到羞愧&hellip&hellip她後悔自己不該對深深地忠于她的舊友忘恩負義，這種後悔燒灼着她的心。
也許她會習慣于自己的羞愧，能忍受過去&mdash&mdash人對什麼事情不能習慣呢！如果她對施托爾茨的友誼沒有任何自私的打算的話。
可是，即使她能壓抑所有狡猾地慫恿她的心聲，卻也無法控制幻想。
這第二次愛情的形象偏不受她的控制，常常在她面前出現和發光，對美滿幸福的幻想越來越誘人，不是跟奧勃洛莫夫一起生活的幸福，不是在懶洋洋地瞌睡中的幸福，而是與施托爾茨一起登上多面生活的廣闊舞台，走近它的最深處，全面地體驗這一幸福的美妙和悲痛。
這時她就用淚水來洗刷自己的過去，但又不能洗掉。
她從幻想中清醒過來，卻更小心地躲在那扇不透風的、無言的和讓施托爾茨痛苦的那種淡淡友情的高牆後面。
後來她又忘記了一切，再次沉溺于跟他無私地相處，表現出迷人、殷勤和信賴的姿态，直至這一非分之想再一次向她提醒：她已經喪失了這種權利，已沒有了前途，玫瑰色的夢想已成為過去，生命之花已經凋謝了。
也許随着歲月的流逝，她也會像所有的老處女那樣容忍自己的處境，對前途不再抱什麼希望，變得冷漠消極，或者從事一些慈善事業，但是當她從同施托爾茨的幾句談話中清楚地看到，她已經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熱烈的崇拜者，她的非分的夢想忽然又變得更加可怕了，友誼被淹沒在愛情裡了。
當她發現了這一點的那個早晨，她臉色蒼白，整天沒有出門。
心情激動不安，進行自我鬥争，考慮她現在該怎麼辦？她要負什麼責任&mdash&mdash卻什麼辦法也沒有想出來。
她知道詛咒自己為什麼起初不能戰勝羞怯，早一點向施托爾茨談出往事，而現在她還得去戰勝恐懼。
她幾次下定決心，心頭劇痛，淚如泉湧，要跑到他跟前去，不是用話語，而是用痛苦、抽搐、昏厥來說明那次愛情，讓他知道她付出的代價。
她聽說過，别人在她的處境下是怎樣做的。
例如索尼奇卡向她未婚夫談起那位騎兵少尉時，就說，她愚弄過他，說他還是一個孩子，她不止一次地故意讓他在嚴寒中等她出門、上車等等。
就是索尼奇卡在談及奧勃洛莫夫時，也不會毫無顧慮地說，她是為了開心，同他開了個玩笑，說他很可笑，難道可以愛上這樣一個&ldquo大草包&rdquo嗎？這是誰也不會相信的。
這種行為方式隻能說服索尼奇卡的丈夫和許多其他的男人，對施托爾茨是不起作用的。
奧麗加可以把事情說得更體面些，說她隻想把奧勃洛莫夫從深淵裡拉出來，她是為了讓一個垂死的人重新活過來才友好地賣弄一下風情的&hellip&hellip等他活過來之後就離開他。
但是這種說法未免太做作、太牽強、太虛僞了&hellip&hellip不行，救不了！ &ldquo天啊，我陷進什麼樣的旋渦裡了！&rdquo奧麗加痛苦地想道，&ldquo向他坦白&hellip&hellip哎呀，不行！讓他長久地永遠都不知道吧！可是不坦白就等于是偷盜，這同欺騙、谄媚是一樣的。
天哪，幫幫我吧&hellip&hellip然而她卻孤立無援。
&rdquo 盡管奧麗加很願意跟施托爾茨在一起，但她有時還是希望最好不再與他會面，最好像察覺不到的影子一樣，在他生活中一閃而過，不至于因自己的不合法的激情而使他的明亮而又有理智的生活蒙上陰影。
她還會為自己不成功的愛情苦惱一陣子，為往事痛哭流涕，把對他的思念埋藏在心裡，然後&hellip&hellip然後&hellip&hellip也許會跟許多人那樣，找到一個&ldquo相宜的配偶&rdquo，成為一個聰明體貼的賢妻良母，而把往事看作是少女的幻想，不再追求生活享受，而是熬過這一輩子。
其實大家都是這樣過的。
可是，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還牽扯到另一個人，這個人卻是把人生最美好的希望和歸宿寄托在她身上了。
&ldquo我當時為什麼&hellip&hellip愛上他呢？&rdquo她痛苦地想起了那一天上午在公園裡發生的事。
當時奧勃洛莫夫想躲開，而她卻想到，如果他跑了，她的生命之書便永遠合上了。
當時她是多麼大膽而又輕易地解決生命與愛情的問題，似乎她一切都很明白&mdash&mdash于是一切都亂成了無法解開的死結。
她一時自作聰明，以為隻要樸實地面對生活，徑直地走路，生活就會像地毯一樣順從地鋪在腳下。
可是結果呢！她甚至無法诿過于人，是她一個人的過錯！ 奧麗加沒有猜想到施托爾茨今天為什麼而來，無憂無慮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放下書，迎面向他走去。
&ldquo我沒有妨礙您吧？&rdquo他問道，一面在朝湖一面的窗戶前坐下來，&ldquo您在看書？&rdquo &ldquo不，我已經不看了，天變黑了，我正在等您呢！&rdquo她溫和、友好、信任地說。
&ldquo好極了，我正要跟您談一談。
&rdquo他嚴肅地說，把另一張圈椅給她推到窗口。
她震顫了一下，呆呆地站在那裡。
然後機械地在圈椅裡坐下來，低下了頭，眼睛也不擡，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這時她真希望自己是處于一百俄裡之外的地方。
這一時刻，往事就像閃電一樣在她的腦子裡一閃而過。
&ldquo審判時間到了！不能像玩弄玩偶一樣玩弄生活！&rdquo旁邊有一個聲音對她說，&ldquo不能和生活開玩笑&mdash&mdash那是要受到懲罰的！&rdquo 他們沉默了幾分鐘。
他顯然在集中思考，奧麗加則害怕地打量着他消瘦的臉、緊皺的眉頭和表明他下定了決心的緊閉的嘴唇。
&ldquo涅墨西斯&hellip&hellip&rdquo她在想，心裡直打戰。
兩人好像準備決鬥似的。
&ldquo您，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當然猜到了我要說什麼，是嗎？&rdquo他說，用詢問式的目光看着她。
他坐在兩扇窗之間的牆邊，所以他的臉都被蓋住了，而從窗戶直接射進來的光線正好照在她的臉上，這使他能看出她的心思。
&ldquo我怎麼能知道呢？&rdquo她小聲地回答。
在這個危險的對手面前，她已經沒有往常在奧勃洛莫夫面前表現出的那種意志力、性格、洞察力和控制自己的本領了。
她明白，如果說她迄今還能騙過施托爾茨的犀利的眼睛，而順利進行戰争的話，那麼這完全不是靠了她自己的力量，這和她與奧勃洛莫夫較量的情況不同，而是由于施托爾茨堅持地保持沉默，沒有把事情公開。
一旦公開，優勢就不在她這一邊了。
因此&ldquo我怎麼能知道&rdquo的回答，隻是她想用來赢得一點空間和時間，以便讓對手更清楚地暴露自己的意圖。
&ldquo您不知道？&rdquo他認真地說，&ldquo好吧，那我來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不要！&rdquo她忽然說道。
她拉着他的手，直視着他，好像是求饒似的。
&ldquo您瞧，我猜您是知道的！&rdquo他說。
&ldquo幹嗎說&lsquo不要&rsquo呢？&rdquo他接着憂郁地補充說。
她沒有說話。
&ldquo既然您預料到我遲早會說，那麼您當然也就知道怎樣回答我吧？&rdquo他問道。
&ldquo我預料到了，而且很苦惱！&rdquo她說，同時往椅背上一靠，避開陽光，暗自祈求黃昏快來幫助她，不讓他看見她臉上的窘态和煩惱。
&ldquo苦惱！這是個可怕的字眼，&rdquo他差不多是耳語似的說，&ldquo誠如但丁所說：&lsquo把一切希望抛在後面吧！&rsquo我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這就是一切！不過，我還要感謝您，&rdquo他深深歎口氣又說，&ldquo我已經從混沌、黑暗中走了出來，但我現在至少已經知道我該怎麼辦了。
唯一的辦法是：趕快離開！&rdquo 他站起來。
&ldquo不，看在上帝的分上，别離開！&rdquo她沖向前去重新抓住他的手，驚慌地懇求他說，&ldquo憐惜憐惜我吧，我将會怎麼樣呢？&rdquo 他坐下來，她也坐下來。
&ldquo可是，我愛您，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rdquo他幾乎嚴厲地說，&ldquo您看到了，這半年來，我的變化多大！您想要什麼呢？要徹底的勝利嗎？要我變得憔悴或者發瘋嗎？太謝謝了！&rdquo 她的臉色都變了。
&ldquo您走吧！&rdquo她威嚴地說，同時卻掩蓋不住委屈和深深的悲哀。
&ldquo請原諒我，是我的過錯！&rdquo他道歉說，&ldquo瞧我們什麼事兒也沒有，但卻吵嘴了。
我知道，您并不想這樣，可是您也不能理解我的處境，所以您對我的離開感到很奇怪。
人有時會不自覺地變成利己主義者。
&rdquo 她好像坐得不舒服，在圈椅裡換了一個姿勢，但什麼話也沒有說。
&ldquo就算我留下來，那又怎麼樣呢？&rdquo他接着說，&ldquo您當然會對我建議保持我們的友誼，但是不用您的建議這友誼已經有了。
我走了，一兩年之後友情也還會有的。
友情是好東西，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mdash&mdash如果它是青年男女之間的愛情，或者是一對老夫妻對愛情的回憶的話。
但是，可千萬不要在一方是友情，而在另一方是愛情！我知道，您跟我在一起不覺得寂寞，但是我跟您在一起時又是什麼感覺呢？&rdquo &ldquo既然是這樣，那您就走吧，上帝保佑您！&rdquo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ldquo留下來！&rdquo他自言自語地說，&ldquo在刀刃上行走&mdash&mdash真是好友情！&rdquo &ldquo難道我會好受一些嗎？&rdquo她忽然說。
&ldquo您這是為什麼？&rdquo他立即問道，&ldquo您&hellip&hellip您并不愛&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知道，對天發誓，我不知道！但如果您&hellip&hellip如果我現在的生活發生了某種變化，我會怎樣呢？&rdquo她憂郁地幾乎是勸慰自己說。
&ldquo我應該如何理解這些話呢？看在上帝分上，開導開導我吧！&rdquo他一邊說，一邊把圈椅向她挪近了一些。
她的話和深刻的、不是做作的語調使他大惑不解。
他極力